又有脚步响,是姚筠。
那人站在原地并无动作,尽欢手足无措僵在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姚先生……」我向姚筠方向走了两步,「这位兄台是我的旧识吗?你认识不认识?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人和事,真是失礼。」
姚筠站定了,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抱一抱拳,「苏教主。」
那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你也来了。」
姚筠向前走几步,状似无意将我掩在身后,「这种时令苏教主怎么会到北方来?」
仇家吗?我不知道,不过和这样谪仙一般的人当仇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小莞,过来。」那个人的声音也变冷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变冷的缘故。
天已经黑下来,天上亮起一颗颗星,月牙半挂在林梢。
「这位苏教主,真不好意思,我生过病,以前的事不太记得。我如果得罪过你,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好不?」我想了一想,又说:「我们要回南边去,赶路呢,要不有事以后再说?」
尽欢还是呆在他刚才站的那个位置上分毫没动,我招招手,「尽欢,咱回去吧,jī该烤好了。」觉得自己有点不够客气,对那个人说:「兄台一起来尝尝叫化jī?」
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走。这人身法简直匪夷所思,我都只看他袍子动了一动,人竟然已经滑出去很远,飘飘dàngdàng脚不沾地一般,转眼间在黑暗中隐没了。
我的嘴张了半天合不拢:「这是……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
姚筠停了一下说:「苏教主的独门轻功天下无双。公子,您当年还跟他学过的。」
「啊?」
「尽欢知道的比我要清楚的多,他自小在公子身边随侍……」
我咦了一声:「尽欢从小在我身边?可尽欢年纪比我大的多啊。他跟我的时候我多大?」
姚筠顿了顿:「公子以为自己年纪几何?」
我想了想,在宫里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是十六,而且我个子不高,眉眼也没长开。「十六、七吧,反正不过二十。」
姚筠嘴角动动,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下:「公子今年已经二十五岁,还比尽欢大半岁。」
啊啊啊啊——骗人!
我,我明明是张娃娃脸,身材也还没发育长开,怎么能、怎么能是二十五了?
三个人慢慢走回火堆,算算时候差不多,移开火把jī扒出来,在地下摔摔硬泥,慢慢剥去里层。
我只伸了一下手就烫的缩回来直甩着手跳,尽欢手大皮厚,三下五除二,把jī身上的泥块全剥下来,jī毛应手而下,里面的jī肉白嫩喷香,引人垂涎,暂时分散了一点我对自己实际年龄的注意力,一边吃着jī腿,一边听姚筠讲讲自己的历史。
姚筠虽然说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一路讲来,直至深夜,真是巨细无遗。
宁莞八岁的时候,偶然救下尽欢,两人主仆相称,宁莞待尽欢很好,尽力护着他不被人欺负,让他和自己一起读书学武。
尽欢讲起的往事,比姚筠还要详细久远。
那年的冬天,下着大雪,然而走进来的人,身上的白衣比雪还要耀眼。旁边的人笑说:「小公子,这是苏先生,以后教你读书。」
那时的宁莞说:「先生?先生为什么不长胡子?」
那人笑了,外头是漫天飞雪,他的笑容却似chūn阳朝晖。宁莞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和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说不上来,可是宁莞心里,好生喜欢这个先生。
但是先生笑的温柔,戒尺却厉害。
小小的宁莞,提起这个教他书文的先生是又爱又恨又咬牙。
尽欢扒着窗台看,小心翼翼地喊:「公子,公子。」
宁莞左右看看,撩起袍子小跑过来,「先生呢?」
尽欢小声道:「先生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宁莞吐吐舌头,轻轻跃出窗子。「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带了么?」
他急急去翻尽欢身上,尽欢突然僵在那里,期期艾艾道:「先……先生。」
宁莞头也不抬,「先生出去了,不用怕。」
尽欢声音抖得像大风里的树叶子:「先……先生。」
宁莞不耐烦道:「你还要说几遍……」忽然头颈一紧,两脚悬空,被人拎着领口提了起来。他啊啊叫着,手脚乱动,直到与那双清亮的眼对上。
「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