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岁月并不曾在燕王妃身上停留,而自己已是青丝覆霜,容颜不再,她实难接受眼前依旧貌美如昔的宿敌,只觉妒火中烧,恨意更甚。
随侍在后的盈月将一只倒地的绣墩扶正,用绢帕拂拭干净,扶王妃安坐,与天澈一左一右并立在后听唤。妙弋打量着极力掩饰慌乱的吕姮,开门见山地道:“终于可以和你对面而坐,这一刻我等了太久。吕姮,今日便把你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仇人相见,分外明白。吕姮背倚妆台,面对着妙弋,故作镇定道:“你竟敢直呼本宫名讳,真是反了天了,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
见她对改朝之事浑然不明,盈月故意反问道:“陛下?哪个陛下?没人告诉你,燕王殿下已继了皇帝位吗?”
吕姮早知燕王若领兵入京,她和允炆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可她压根不相信燕王会罔顾一切,如此迅速地登基称帝,更不相信允炆会轻易做出逊位的决定,她情绪逐渐变得激动,霍地站起身,冲盈月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吾儿才是大明皇帝,燕贼何敢窃取帝位,本宫定要置你个妄言妄语之罪!”
天澈手握剑把,双目虎视吕姮,随时都可能杀到她身前一般,她瞟了一眼天澈腰间的佩剑,不得已又退回妆台前。
话既说开,妙弋遂道:“建文朝的确已成为过去,你还是面对现实吧。”
吕姮反手撑在妆台,广厦倾覆的绝望之感瞬时袭遍全身,她颤抖着道:“允炆……他怎么样了?”
妙弋声音低沉下去,道:“今晨我才入京师,听闻史官已有备录,允炆遁逃出宫,不知所终。”
吕姮嗤笑一声,道:“史官的笔,最不可信。”她垂下头,余光落在地下的一支长簪上,那簪子一端如尖刺般锋利,她嘴角微微抽动着道:“徐妙弋,你对得起允炆的父亲吗?你若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去求燕王,善待我的允炆,让他有一个好的归处。”
妙弋明白,朱棣有意让建文帝的行踪成为永世无解的谜团,这对他治国安民,稳固皇权不无裨益,既已有此共识,她自然不便将允炆自焚身亡的实情讲明,只能努力不去想懿文太子。
吕姮见她神情凝重,深有避忌,猜测允炆或已有不测,绝望之心更甚,随即道:“让我见允炆一面,你想让我供认何事,我都依你。”
天澈一个箭步上前,拔剑在手直逼吕姮,道:“你没有资格提条件!”
吕姮被剑刃寒光刺得微闭上双眼,犹嘴硬道:“见不到允炆,我什么都不会认。”
妙弋唤退天澈,起身走近她,道:“你在拖延时间吗?不管你承认与否,你毒杀魏国公,派暗卫屠戮阅文书院,可都是事实。史官的笔再不可信,你这千古骂名也背定了。”
吕姮阴沉一笑,挺直了脊背,道:“没有大宗正院审证,更无任何实质线索佐证,本宫纵有万般不是,你也毫无办法。”说罢她返身对镜,一边抬手整理起鬓发,慢慢挽发束髻,一边继续道:“可怜我的允炆,想做个本本份份的守成之君也是奢望……”她在镜中望向妙弋,阴森森地道:“老天还真是不公,你不过一介藩王妃,却处处要来压本宫一头,从前如此,而今亦是……好吧,你赢了,可你休想借史官之笔罗织罪名强加与本宫。”
吕姮一手半绾起高髻,另一手作势在妆台台面上摸索,她假意四下看寻后,忽而弯腰捡拾地上的长簪,似要往发间簪插,可突然间,她手中簪头偏离方向,直冲妙弋胸前猛地刺去。
眨眼工夫,早有防备的天澈已从妙弋身后闪出,同时掣出尚未归鞘的利剑,在那簪尖将及妙弋心口前,深深贯入吕姮腹腔。
“洛儿,住手!”妙弋喊话不及,眼睁睁看着天澈抽剑退身,吕姮捂住腹心痛苦倒地。
妙弋深怕她就这么死去,再无法追究她的罪责,急命盈月去传太医。吕姮扭曲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抬眼看向妙弋,咬着牙关道:“徐妙弋,多谢你的随行护卫……给了本宫一个痛快……”
天澈这才明白吕姮一心求死的本意,他望见王妃无望的眼神,满心愧歉却无补于事,“不能便宜你这毒妇,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说话间,他执剑又朝已倒地的吕姮身上挥去,妙弋出手按下他握剑的手腕,道:“不可!是非黑白终有定论,她想以死来逃避罪责,我必不会让她一了百了。”
报仇却不得雪恨,便如骨鲠在喉,偏在此时有内官送来皇后受册冠服,又句句话不离隔日的立后典礼诸事,妙弋根本无心顾及,回拒了内官,退还了后服,轻车简从出了宫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