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来到大理寺刑狱,轮值的大理寺少卿一面正着官帽一面从外间小跑而来。
妙弋抱拳见礼,出示过令牌,便开门见山地道:“劳烦大人了,在下东宫幕府徐弋。得太子殿下令,特来提审犯官韩承业。”
大理寺少卿回了礼,道:“既是太子殿下下令提审,卑职便舍去上报大理寺卿的程序,现在便去安排,徐大人这边请。”
阴暗潮湿的刑狱内,散发着一股经年不散腐败发霉的气味。妙弋随狱丞进了一间略整洁的提见室。不多时,便有狱吏将韩承业带到。韩公也曾显赫一时,此时却落魄以及,他须发皆白,佝偻着背,许是戴了手镣,脚镣的缘故,他的行动显得迟缓笨拙,仅能从他沉稳寂静的眼神中看出他曾历经官场浮沉。
妙弋对狱丞狱吏道:“二位受累,徐弋奉命秘审韩承业,还请二位移步外间稍作歇息。
那二人躬身退出,回禀大理寺少卿去了。韩承业挪着步在一张墩椅上坐了,定睛将妙弋看了一看。妙弋走近前,拱手俯身向韩公施了一礼,韩公未料到眼前的俊秀少年竟会对他如此礼遇,心中暗暗纳罕,面上却毫无波澜,他冷哼一声,道:“年轻人何必如此假惺惺,你也是为秘本而来,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
妙弋道:“韩公错了,我并非为秘本,而是为了洛儿。”
韩承业面色一凛,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洛儿,你知道洛儿?我的孙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妙弋道:“半月前,我为接应莫玄,曾与他并肩抗击过不明来历的一帮鬼面武士。后来莫玄被杀,洛儿也被掳走,不知所踪。”
韩承业狐疑地道:“你莫不是鬼面武士的同伙,来诈我的?”
妙弋扬唇一笑,压低声音道:“韩公莫要疑我,您最信任的莫玄是我在濠州结识的至交,我不是官家的人,并无官职品衔,只为完成莫玄临终托孤的遗愿。”
韩承业目光灼亮,他突然大笑出声,继而又被一阵剧烈咳喘所代替,平复了半晌才停下,他以手指门,示意妙弋谨防隔墙有耳,妙弋悄然移步至门口,确认了安全才又返身回来。韩承业哀叹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为朝廷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到头来连自己孙儿的命都保不了。当今圣上,杀伐果决,心狠手辣,寒了多少老臣的心哪。年轻人,你未入仕为官,实在是明智之举,官场凶险,切勿轻入,伴君如伴虎啊。”
妙弋显得若有所思,听了韩公一席话,竟生出唇亡齿寒之感。韩承业接着道:“我曾嘱咐洛儿,将真本藏在他处,贴身放着的必得是假秘本,这样才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一搜便得。他既被掳走,想必那些人一时半刻也得不到真本,洛儿性命也可无虞。”
妙弋道:“我一直在寻找鬼面武士的线索,韩公在官场多年,可曾听说过哪位王公豢养的暗卫或死士行事之时有戴着鬼面的习惯?又或者,韩公在野时开罪过哪位当朝显贵?”
韩承业略微活动了下戴着镣铐的双手,道:“你怀疑掳走洛儿的是当朝的某位王公?若说谁最想得到秘本,除了皇上,恐怕便是秘本上载入名号的官僚,可是,秘本之事所知之人甚少,那些个有过劣迹的官僚也不会敢在锦衣卫眼皮底下硬夺,否则岂不是暴露了自身……”
妙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韩承业忽道:“将我出卖下狱的是刑部主事任弘,他想坐实了我的罪,将我和我的族人赶尽杀绝,而且,我听说他入仕前曾是燕王的暗卫,会不会是........”
燕王,又是燕王。妙弋几乎可以确定鬼面武士隶属燕王统辖,她道:“韩公提供的线索会是我下一步追查的依据。若有洛儿消息,我定会全力搭救。”
韩承业感激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重信重诺,侠肝义胆,老夫深感钦佩。只可惜韩府被抄,不能许你金银钱帛,少侠,请受老夫一拜。”
说完,他从墩椅上起身,艰难地伏地要拜。妙弋忙扶起他,道:“韩公快请起,不可如此。”
韩承业扶了妙弋手臂缓缓站直了身子,恳切地道:“拜托少侠了。若能顺利找到洛儿,请少侠替我告诉他,不要报仇,一定想方设法好好活下去。”
妙弋应诺告辞离去,韩承业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我不会看错,这少侠分明是个女子,她能救洛儿?不,她绝非普通女子,入大理寺刑狱如入无人之境。她到底是谁呢?”
妙弋连夜去了朱崇岐府上,她将提见韩公之事告知了崇岐,要他务必将刑部主事任弘近几日的所有行程摸查清楚。崇岐知事关重大,当即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