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终于绷不住了,只见他脚软地跪倒在地上,失神地回忆起了很多很多。
譬如他还是个小皇子时,偶然瞥见宫中的老公公对小太监做的腌臜事,那一幕幕刺激着他,让他的心性变得颠倒,让他原本纯洁的心变得复杂而恶心!
譬如他站在应轩佑和百官面前,手起刀落,奋然断了自己的子孙根,众人看着他那复杂的眼神,带着的鄙视和轻蔑,却无一记得李氏给他们的恩惠!
“你懂什么!”李镇山双目俱眦,全然是癫狂和痛苦:“你什么都不懂!我有多痛苦!我有多可悲!”
“我做的全部都是在保护他们,他们迟早会被卖去其他地方,在这应氏的天下里迟早都会死,还不如死在我李家的门下,死得有价值些!”
言暮冷漠都看着被自己逼疯的李镇山,自己的那颗心比无鱼之水更清更明。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难道就因为他的可怜就不计较他的可恨吗?不!她言暮跟很多人不一样,她拎得清!
这个人,今天必死无疑!
言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一段白绫挂于梁上,绑了一个结实的结,将一切都准备好。
这是她给他最后的尊重!若不是他是师父的长兄,她早就将他碎尸万段。
因为,当年若不是自己毅然跳下马车,那她的下场,可能会被打死!可能会被亵玩!更可能会生不如死!
“国舅爷,请!”
言暮笑得更浓了,嗜血修罗,夺命阴差,那眼神哪里是个十一岁的孩童。
谁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早就在当年李氏的船上,学会了弱肉强食,学会了世道险恶,煞气冲天,绝不行正道!
癫狂过后的李镇山,呆呆地看着比自己更疯魔的言暮,眼中失去了一切的反抗,向着那段白绫,直直地爬上椅子。
当他的脖颈挂上了白绫之上,脚下的椅子被挣扎的双腿踢倒的一瞬,言暮快手接过椅子,搬到了不远处,定定地看着挂在梁上的李镇山。
“救命!救命!”此刻,一阵尖声的鸟叫在言暮身旁响起。
言暮闻声转头,只见一只白毛黄冠鹦鹉正在叫着,她不禁轻声笑着,拔出宝剑伸进鸟笼里,剑尖直直地抵在雪媚娘被绒毛覆盖的脖子上。
“喊错了!”言暮一脸调笑地对那正在哆嗦的畜生说道。
“刺客!刺客!”雪媚娘声音小了好几度,战战兢兢地换了个说法。
“又错了!”言暮盯着那雀儿芝麻般大小的眼睛,威胁道:“是大侠!”
“大侠!大侠!”
心满意足的言暮,转过身看着已经不再挣扎的李镇山,确定他死后,便悄然离开了国舅府,而被吓坏的雪媚娘,一直用颤抖的声音,兢兢业业地喊着:
“大侠!大侠……”
——
一日之间,李氏崩分离析,残余的齐龙军被毛方带领的羽林军逐一击破,全部当场截杀。李侗所做之事被全部翻案,牵连了一连串盛京的达官贵人。
应晖看着那长长的名单,一个一个地挑,对他有用的,全部留,于他无用的,全部杀。李镇山养在郊外别院的幼童,供出他的所作所为,晖帝勒令,公告天下!
天机山上,端坐在书桌前的应日尧听罢,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不得不承认,庄暮这家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可以断言,拂衣就是庄暮,亦可以断言,那位通报刑部,将扳倒李氏的证据交给御史台的人,也是庄暮。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学有所成了!
他忽然想起,庄暮那封写给自己的极尽狷狂的信,又想起她那封写给二师兄满怀衷肠的信。
一边是狂傲,一边是无邪,你这个庄暮,到底是那一边呢?
“英一,去查下李侗全部的官船,停在哪个位置。”
这时,站在一旁的英一,好似看到了什么,惊讶地盯着应日尧,呆了半晌才回神领命。
“查个位置,有什么好惊讶的?”饶是察觉到了英一的失神,应日尧冷冷地问了一句。
英一听罢,连忙跪下,神情恢复了一贯的专注:“是下属一时走神,请世子处罚!”
“无妨,去吧!”应日尧重新执起了手边的书册,语气依旧冰冷。
英一急匆匆地道了谢,走出了世子的书房,一出门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世子爷,刚刚在想什么呢?
怎么想着想着,就笑了?!
都不知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