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积了厚厚一层,酒馆的客人,只出不进,熙攘渐渐平息。
天阴不见阳光,约到黄昏时分,小店里只余窗边两个汉子。
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着呵欠,看着窗外,天色渐晚,思绪已飞到了家中。
他看那两个汉子,仍旧小口的沽酒,桌上摆着五层小塔一动不动,大碗中满满登登,桌下好几个空酒坛子。
他真长了见识了,从未遇到这么能喝的。
两个汉子对饮对酌,你呷一口,我抿一口,并不多喝,配菜只有牛肉,却不如何动筷子。
此二位,乃早上到的,小二记得清楚。
因为,他们二人赶着第一波风雪,闯进小店,张口便要喝酒。
尤其是那虬髯汉子,声音很是洪亮,跟撞钟似的。
俩人如此喝了一天了,便无停歇意思,小二再也忍不住,鼓起勇气便走上去,弯着身子向虬髯汉子告知,说道:“二位客官,时候可不早了,二位是不是也该···”
虬髯汉子听罢,眉头一锁,看向对面。
缄默汉子愣了一下,眼色严肃,虬髯汉子点点头,二人无声的对话,令小二摸不到头脑。
“客官,掌柜的吩咐,我不能不在晚上关门,你二位若是喝好了,何时起程?”小二问道。
虬髯汉子露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哼道:“伙计莫管,你们关店,我们这就走,绝不耽误你们回家过年。”
小二受了银子,很不好撵人,多嘴道:“二位好汉,不回家过年么?”
虬髯汉子哼笑道:“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年有什么好过的?”
小二道:“过年可以与家人团圆呀,一家人聚在一起,那多快活。”
“快活,快活,嗯。”虬髯汉子念叨几句,仰头喝酒,灌下一大口,再也无话。
酒未喝完,碗未落桌,突然间,缄默汉子把头扭向一边,伸手将窗户推起,狂风夹带着雪花呼啸而来,小二打了一个哆嗦,缩起脖子,刚要说话,便隐约看大雪漫天间,有三个人影裹足前行,正往酒馆而来。
虬髯汉子嘿了一声,发出冷笑,旋即正襟危坐。
虬髯汉子神态自若,眉眼之间,也颇有喜色。
不消片刻,大雪中三人走近,显出身影,来到小店门前,还未进门,先闻声音,一人抖擞身上的落雪说道:“他姥姥的。这雪下得太大,路都封死了,刚才一不小心踏进坑里去了。灌了我一鞋的雪,冻得脚丫子都要掉了,可得烤烤火,喝上一顿热乎的再走。”
有人接道:“大过年的,还要揽这个苦差事,总算是能找到一个还开着的酒肆,你就别抱怨了”
小二心里老大不愿意,心想:“这怎又来人了?真是晦气。”
俄顷,三人推门进来,后面的,忙不迭把门关上。
打头的,手中提着一把朴刀,裹着羊毛大衣,脑袋上戴着一顶狐狸皮帽子,模样凶神恶煞的,小二看见刀锋凛然,不敢说硬话,便道:“客官,太不巧了,大过年的,掌柜的吩咐早点回去,不营业了。”
不等这人说话,边上有个戴着狗皮帽子的,身上穿棉袄的汉子,张口说道:“伙计,别这样不通情达理,我们只喝一杯酒暖和身子,耽搁你不了多久,少啰嗦了,大爷们可不爱听,快温酒去,害怕大爷没钱不成?”
小二很是为难,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朴刀汉子正看见屋内有两人,怒道:“小伙计,你拿大爷开涮不是,休要诓骗咱们。你看看,那不是有人还喝着酒么,这俩人是你舅舅不成,只招待他们,不招待咱们?”
小二看出这三个人均是不好惹的,哪敢吱声?
两人身后有个汉子,穿着与其他两人有差异,他穿着长袄,是绸缎绣着花纹的,一看便是富贵中人。手中拎着一把宝剑,五官棱角分明,表情很凝重,进门后,一句话不说,地盯着窗口那张桌子。
迎着此人的目光,虬髯汉子好整以暇般地喝了一口酒,吧嗒吧嗒嘴,一副享受的模样,然后轻轻地放下酒碗,喊着小二。
“进门就是客,哪有把人家轰出去道理,给你银子难道不要,再去热乎两个菜来,我请三位朋友吃喝。”
带剑的汉子,沉默片刻,忽然笑道:“真是不巧,原来,周兄、秦兄也在。”抱拳行礼了。
虬髯汉子道:“陈兄,我也正觉得太巧了,外面风大,把你怎就吹来了?”伸手招呼那人过来,又说:“外面天寒,这一路走来,可辛苦吧?喝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