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身后的姜千澄坐起身来,道:“小卫太医,你等会走,我有一事拜托你帮我查查。”
卫衡是个古道热肠的,一听这话,脚尖一转,踱步到帘帐后,作揖道:“美人有何事吩咐微臣?”
姜千澄指尖挑开帘帐,从枕头之下拿出一只素色的手绢,那手绢中间深了一块,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给沾上了。
姜千澄将手绢递给面前人,道:“小卫太医,今晚多谢你了,你可否再帮我看看,我这手绢上沾的汤汁,是否有古怪?”
沈放呼吸微动,看那手绢被接过,递到了卫太医手里。
卫太医面有不解地问姜千澄:“古怪?”
“对,我的腹痛就是在喝下一碗汤汁后才开始发作的,想必定是那碗汤有问题,好在那时候我不小心将汤洒出来一点,又用手绢擦了擦,这不,正好留下了奸人在我膳食里下毒的证据?还请卫太医务必替我好好查查,看这汤汁里加了什么东西。”
姜千澄说完,对上不远处立着沈放的眸子,轻轻笑了下,道:“小卫太医你别怕,陛下在这呢,你尽管发现什么说什么,陛下一定会替我把那奸邪小人找出来的。”
沈放喉结滚了滚:“等一下......”
话没说完,卫太医已经将帕子送到鼻尖,轻轻一嗅,脸色微变,道:“这汤汁里确实加了东西,像好几味药掺杂在一起,您别急,微臣鼻子素来灵敏,这几味药是三棱、红花、零陵.......”
沈放哪里能让卫太医继续说下去,不用他发话,一边的小太监荣福立马出来,扯着卫太医的手臂,将他往外头拉去。
而卫太医,那一瞬间,也猛地明白了汤汁为何物,愣愣地看着姜千澄。
等人走后,沈放转头,看向榻上拥被坐着的姜千澄。
她半个身躯藏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
沈放走过去坐下,问:“肚子还疼吗?”
姜千澄摇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沈放摸了下鼻子,睫毛轻轻一颤,一双清透到冷冽的眸子,此刻也显出几分温柔来。
他将她拉到身边,问:“要不要让小厨房给你备点姜茶来?”
姜千澄摇了摇头,目中蕴起清波,话语哽咽:“陛下。”
刹那间,一滴泪,从她眼底滚落,溅在他手背之上。
沈放的心口好似被灼了那么一下。
他指尖挑起她下巴,帮她拭干净泪,轻声问:“哭什么,又疼了?”
姜千澄躲开他的怀抱,红着眼眶,一字一句俱是声泪泣下:“那太医说,汤汁里加了红花,三棱,那汤汁是不是......是不是避子汤啊?可陛下前脚在慈宁宫里说喜欢臣妾,后脚就给臣妾送这么猛的一味药,陛下心里到底有没有臣妾?还是说陛下从头到尾都在骗臣妾,对臣妾根本一点真心都没有过?”
她说到最后,泪水沾湿面颊,一字也说不下去,头埋在膝盖里,低低地哭起来。
沈放沉默了一会,探出手去拉她,唤她:“妱儿?”
姜千澄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一下甩开他的手。
“陛下不要再唤臣妾妱儿了,陛下又不喜欢臣妾,为何要叫得如此亲密,臣妾担不起。”
她肩膀止不住颤抖,目中挂着泪珠点点,断线一般往下坠去。
沈放在她腿边蹲下身子,抬起她低垂的脸颊,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道:“怎么会不喜欢你,若不喜欢,还会大半夜冒雨来看你?”
姜千澄一双水浸过的眸子定定看着男人,哪里还会再相信他的鬼话。
她哽着声音:“那陛下知不知道刚刚臣妾疼得快晕过去了,肠肚好像被人用剪刀剖开,臣妾就是看陛下来,才觉得心里有了安慰,想再疼也要忍下去。可谁知道到头来,竟然是陛下害臣妾遭了这么大的罪......”
有几滴泪,顺着她鼻尖滴下,砸在沈放脸上。
沈放心里五味杂陈,愧疚裹挟着稍许悔意。
他眉头微微蹙了下,伸手揽过她的腰,哄她道:“别哭了,是我做错了事,不该给你喝避子汤的,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好不好?”
沈放晓得她的执拗性子,若不是被伤到极点,哪会如此情绪外露地和他倾诉内心的委屈?
沈放耐心地哄她,姜千澄却一把扯了被子,留给他一个背影,“陛下走吧,不用再待在臣妾这里了。”
沈放上榻,去扯她盖在头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