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靠在树上,回头瞥了dòng里的女孩一样,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揶揄道:“不管是谁看到我和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都会指责是我欺负了你。”
树dòng里的季芳打了个哭嗝。
虽然身处幻境,但是赵钰身上的酸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伸了个懒腰,从嘴里发出嘶嘶的感叹声,最后闭上眼,懒懒说道:“不知道小时候的木苒是不是也像你这样,即使哭到肝肠寸断,也没有人来看上一眼。”
“据说婴儿在哭泣的时候,如果外界没有人给予他回应,没有父亲的拥抱,没有母亲的劝哄,没有人温柔地将关注和爱传达给他,婴儿的心理就会逐渐崩溃,从潜意识里开始不信任这个社会,有过这种经历的婴儿长大后,患上自闭症和忧郁症的几率远远高于其他孩子。”赵钰仰着脑袋,絮絮地说着不知所以的话,“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木苒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觉得非她不可,后来我知道了,因为在她身上有一种想要被掩埋的孤独,那是即使身处人群也倍感荒凉的寂寞,这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了……我自己,不也是这样长大的吗?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赵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季芳的幻境里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小季芳说这些话。
这些他连木苒都未必会告诉的话。
“我的母亲耗尽一生来爱我的父亲,她的爱太满太浓烈,以至于当她发现我这个唯一的儿子竟然丝毫不能博取我父亲的欢心时,我在她眼里,大概已经等同于家中的任意一件摆饰……弃之如敝履吗?大概也差不多吧?”赵钰感慨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少爷,可是谁也不知道,我只是在一栋巨大宫殿里出生的无用孩子,我从小就被教导着如何避开我的母亲,就餐的时间要避开,使用花园的时间要避开,当她穿过客厅的时候,我甚至不能出现在走廊的路口,因为一看到我,她就会想起那个同样对她弃之如敝履的父亲。”
“我母亲从没骂过我,更没打过我,逢年过节也有专人为我打点礼物,但是比起打骂,不闻不问才叫人心寒,直到我长大后我才明白,原来有一种bào力叫做冷bào力,有一种情感叫做由爱生恨。”赵钰喃喃自语道:“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和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在她身上似乎只有一种爱,那就是对父亲的爱,可是爱情难道就是生活的全部了吗?除了爱情,我们难道一无所有吗?”
赵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转过身,拉近自己和小季芳的距离,他看着她,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季芳,在林海里遇到yīn兵的那一晚,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点事,你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罪人,是的,我们确实都是罪人,我们的心底里都藏着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但是那又如何,那些躲在黑暗里的魑魅魍魉并不能阻挡我们成为一个好人,成为别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直趴着的小季芳忽然抬起头,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颊上,眼睛又红又肿,豆蔻年华,眼里的光却像暗了千年,她藏在胸前的手颤巍巍地伸出来,手里紧紧握着的是一截残缺的手掌。
赵钰的面前乍然出现一截断掌,饶是震惊如他,也还是不自禁后退了身形。
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只剩下三根露着白骨的手指,无名指的尾端晃晃悠悠地套着一枚戒指。
赵钰知道那是季芳从凶shòu身体里抢回来的属于她姐姐的残肢,他紧紧盯着小季芳,不知道她想gān些什么。
小季芳将断掌举高,残存的三根手指遮挡在她的眼前,林子间暗淡的光透过手指凄凄惨惨地照在她失魂落魄的脸上。
小季芳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断掌,眼神迷惘。
就在赵钰以为她要永远这样看下去的时候,小季芳脸上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她缩回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哑咆哮,紧接着,她一把摘掉断掌无名指上的戒指,扔在树dòng的角落里,身体匍匐过去,用一只手用力而胡乱地砸向那枚戒指。
小季芳一边砸一边发出各种声音,她没有说一个字,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山间野shòu的嘶吼,氤氲着所有的情绪,愤怒、失望、痛苦、悔恨、绝望。
赵钰探出身,忍不住想要抓住这个狂躁的小女孩。
就在赵钰出手的下一秒,小季芳猛然昂起头,她不再攻击那枚已经被她深深砸入地底下的戒指,而是转而面向树壁,将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野蛮地撞击在粗糙坚硬的树身上。
她撞得毫不留情,整个林子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