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好像固化的石膏,静默于屋子的一角,周围落满了烟蒂。
四十八小时后,那是一段段斐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对话。
是段斐先开口的。
她说:“孟旭,我们不要离婚。”
孟旭有些愕然,抬头看看段斐。两天没有梳洗,他的头发凌乱,胡楂也生了出来。他的眼睛通红。手指间还夹着香烟,在空气中袅袅的飘散。
段斐深吸一口气说:“果果还小,我们不能离婚,不能让果果从懂事起就没有爸爸。之前的一切,我们忘记。”
她说得那么艰难,可是,从神情上来看,又是那么决绝。
这是她能做到的一切了。
这是她能为女儿做的一切了。
哪怕,她看见孟旭就觉得恶心,哪怕她从此无法与这个男人过正常的性生活,她都决定为了女儿,忍气吞声。
所以,她便没有想到,孟旭会斩钉截铁答复她:“不用了,我们还是离婚吧。”
那一瞬间,天崩地陷!
她会永远、永远记得,孟旭在被自己的老婆捉jian在chuáng后,还能说出口的那些控诉。
他说:“斐斐,不是你不好,而是你太好了,你好得让我追不上。你永远在我前面,我看见你就像有了主心骨,任何事情,如果不听听你的意见,我就担心会搞砸。或许搞砸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你知道后一定又是一番思想政治课,你会从原理讲到方法论,从深入挖我出错误的到将来一切类似情况的应对办法……斐斐,咱们结婚这些年,与其说爱你,不如说我怕你。”
他还说:“伍筱冰,她那里都不如你。她没有你聪明,没有你优秀,她甚至也没有你漂亮。可是,她全身心信任我,她相信我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她甚至坚信我可以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斐斐,这样的信任,我逃不掉。”
最后,他那么镇定而决绝地说:“斐斐,其实你我都知道,就算咱们qiáng扭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人生太短暂了,与其别扭而忍耐地生活,不如分开来,重找一片天地。这些年,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可是说真的,其实谁都不可能为对方改变很多,谁也不该qiáng求对方改变很多的。”
他说:“斐斐,你多保重。”
(4)
段斐就这样离婚了。
从孟旭的东窗事发,到段斐的净身出户,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离开的那天,段斐站在艺术学院三公寓楼下,低头看看身边的婴儿车,要很努力,才可以不哭。
她突然想起,十九岁那年,她走进艺术学院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而现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她离开了,身边也只有一件行李,就是果果。
她最后一次仰头看那座生活了三年的教师公寓楼,再环视四周的学生公寓、学生餐厅、图书馆、篮球场……她不知道下一次有勇气走进这个校园,将是什么时候的事。
但她知道,这里,是她青chūn开始的地方,也是她青chūn终结的所在。
十年,她把所有的希冀与憧憬,都埋葬在这里。
那天天真热,可是段斐从来没有像那一天那么冷过。
她没有回自己在理工大学的宿舍——她只要推开门,就会想起那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了,还有被子掀开的一瞬间,那两具赤luǒ的身体。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那间永远都不想再走进去的房子,所以,许莘租住的那套两室一厅就成为段斐和果果的避难所。
许莘以最快的速度把客房整理妥当,又把前一天已经从段斐家的关于果果的一切用品摆放到位——她问了该怎么给孩子冲泡奶粉、换尿布、洗澡,但关于这场婚姻的事,她只字未提。
顾小影没有去帮忙收拾房间,因为那天早晨她吐了个天昏地暗,终于开始体会妊娠反应的痛苦,一个人在家面容憔悴地瘫软成一团。
中间许莘打电话过去,听到顾小影有气无力的声音,心里很担心。可是回头看看家里那个总是目光空dòng的女人和哇哇大哭的孩子,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离开了,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
纠结了很久,许莘终于还是打电话给顾小影:“小苍蝇,马上收拾东西,来我家。”
“啊?为什么?”顾小影则吐完一轮,脑子还发晕,“你姐姐不是在你家吗?”
“你们俩都让人放心不下,”许莘拿着手机,在阳台上焦躁地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