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攸见他情真意切,不由劝道:吕兄慎言!天子脚下,有些话终究说不得。”
吕会语意更哀:吕某只是情难自禁。”
在杨攸多番相劝之后,吕会才收了泪。
国舅爷与赵瑷走在前头,远远听得杨攸两人的往来,笑了笑,问道:世子,你觉得吕会如何?”
赵瑷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才赞道:吕先生学识、见识都不凡,而且其心拳拳,能回东明,幸事!”
不错。”国舅爷点点头,笑着说:世子会这么认为,想来你杨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回朝之后,朝中沈舍人等人恐怕也是如此……但荆南的厉将军,却还不一定。世子将如何抉择?”
赵瑷愕然:抉择?”
国舅爷伸手按按他的脑袋,如长辈般殷殷叮咛:此事你杨先生也身在局中,怕是难以看清。世子自己要多去思量,不可尽听一人之言。听闻近来李老身体已有好转,世子若得空,可以多去向他请教。李老历经三朝,学问与见识都是其他人比不得的。”
赵瑷一脸古怪。李老,也就是沈从之的老师李伯纪吧?同时也曾”是国舅爷的。只不过在以陈澈、欧阳东为首的太学士子遭难后,这位名满天下的儒学大家就与国舅爷断了师徒的名分。
见赵瑷拧着眉,国舅爷也不再多言,与使团一同入宫觐见。
其实在上京达成的通商之议、狄国放回东明旧臣等大事早已报了回来,如今他们入宫面圣也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果然,赵德御随意地问了几句,就挥手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国舅爷正要随使团离开,却又被一名内侍唤住。回到勤政殿,只见赵德御面沉如水地坐在御座上,没了方才的和悦。
天威难测,国舅爷只能躬身见礼。
赵德御冷道:国舅从一开始,就打算帮清河王世子,对吗?”
臣不敢。”
你通商之议传回来之后,朝臣就纷纷上书,说清河王世子天资过人,是王储的不二人选!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是不是!”
臣不敢。”
狄主耶律图说得好啊,国舅你看好谁,谁就会是王储!”
国舅爷厉声反驳:官家也要听信狄主的挑拨之言么?”
赵德御将一份奏折扔到国舅爷脚边:朕是不信!可你在上京一心为清河王世子奔走,又作何解释?朕还记得,以他为正使就是国舅你提议的!”
国舅爷垂下眼,只见那奏折落款为吕会,想必是在途中发回来的密奏。当下不再自辩,任由赵德御指斥。
赵德御骂了许久,最后冷道:国舅这次立了大功,就擢为琼州知州吧。中秋过后立即上任!”
国舅爷垂首领命,退出勤政殿。
古来便是流放之地的琼州?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过国舅爷却不是最倒霉的人,最倒霉的那位是当朝宰辅huáng潜善——在这种赵德御看谁都不顺眼的时期,东南居然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其实就是后世的地震,本来是天灾,可总有人能把它变成人祸”。灾情刚报上来,钦天监官员就上书天降异象,朝中必有jian人作祟”,接着御史台的言官就一窝蜂地上书凑热闹,大到宰相huáng潜善任用jian佞祸害忠良”,小到宰相huáng潜善面圣打喷嚏君前失仪”,总之大罪小罪都往最大的官儿——huáng潜善头上安,弹劾奏章得用抬的才能搬到御案上。
huáng潜善称病在家。
赵德御早有罢相之心,敷衍地回了句:huáng相劳苦功高,容后再议。”就下朝了。
这话分明是在说这点小风小雨还扳不倒huáng潜善,你们得再加把劲”。于是言官满心振奋地捋高袖子准备列出huáng潜善十宗罪”,誓要借此机会将huáng潜善拉下马。
上面想踢他下台,下面要扯他后腿,于是huáng潜善的罪很快就定了下来。赵德御觉得他跟国舅爷一样碍眼,判了个谪往琼州”,让他跟国舅爷一起启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