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可是,仍然和所有的老套戏文一样,该望族的孙子不幸早夭,在沈红莲连见也没见过夫婿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寡妇。如果沈红莲肯守个望门寡或者是到该望族家里去守着,那一定会赢得佳声,说不定数十年后还弄个牌坊流芳乡里。当然,如果她家退婚也不是不可以,该望族倒并非为富不仁。问题是造化弄人,就在她家还没有退婚的时候,沈红莲元宵灯节出去观灯,给人掳了去,还怀了孕。当然,如果她未受辱的时候就一头碰死也不致让两个家族蒙羞,或者,在她知晓怀孕的时候就上吊自杀也勉勉强强可以遮挡住两家脸面,最坏,她就算不死,悄悄把孩子打掉也不至于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偏偏都不,沈红莲不但苟且偷生,还生下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张雪亭。
没有人知道沈红莲到底是怎么想的。包括张雪亭,终其一生,她都没弄清楚母亲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生下自己。她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因为母亲爱上了自己的父亲——张家老老少少都不是这种天真的浪漫派。沈红莲为何要这么干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谜。她只知道,在杭州的那几年,整个杭州的人都恨不得她们母女俩死掉,觉得她们的存在简直是美丽的西湖边上一块烂塌塌的膏药,看着都脏了眼睛。可是,沈红莲就是不肯寻死,天天守着西湖水,没有一点点要跳下去的冲动。
然后,她们来了上海。张雪亭知道,张月如是真心爱这一行。“多好。”她常常说,“不必服侍公婆,不必照应小姑,不必和妯娌勾心斗角。还可以挑男人。”这最后一句话,即使是在上海,当年也足够惊世骇俗。所以,张雪亭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并且,她并不以为然。但是,当看过了无数大家闺秀的命运以后,她慢慢地也觉出了这一行的好——至少,她觉得自己,比,就比如吧,比林季新的那个太太快活太多太多太多了。而这些年,她看过的林太太起码有数十打。无论是多么娇贵的女儿,一旦给嫁入别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