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
采蘩对鼎之的提示已经十分明了,心下却不免有些犹豫。环视堂内,看着阿公和二舅的期待,大舅和三舅的鄙夷,堂兄的漠然,四舅的讨好,四舅母的怨怼与刻毒,形形色色的神情一齐射向自己,采蘩感到一阵眩晕,不晓得该如何决策,当下慌了阵脚,忍不住闭上眼睛,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片黑暗之中,采蘩看到了徵笙的脸,与那一整屋的人不同,没有寄望也没有鄙夷,只有深沉却温暖的信任,是在杭县那日一起面对风浪的信任,也是在阊门北分离那日的信任,仿佛在告诉采蘩,无论她作出什么样决定,他都会毫不犹疑地予以支持。
耳边又响起那天自己对徵笙的承诺:要对得起顾小夫人的名号,要好好照顾家里,等他回来。渐渐地,采蘩对自己的选择清晰起来:若是为了他不论今后是否还能让他看见,不论何时能再听到他的赞扬只要是为了他,牺牲一些也必然是值得的。
有了这样的决心,采蘩睁开眼睛,不再看屋里的任何一个人,盯着堂外灼热的光亮,缓缓起身,坚定道:
“我既然已经嫁进顾家,就只会是顾家人。 即使将来徵笙他、他……不在了,我也誓不改嫁,我愿意为他守寡一生。”
采蘩以为,如果讲出这样的话,自己一定会难以自持,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片安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早该发生的一般。
“这样的话,我就永远是你的妻子了,对吧?”耳际只剩一片轰鸣,采蘩在心里静静对徵笙说。
“都听见了?现在还有什么问题?”顾老先生暗自松了一口气,厉声道。
众人听到采蘩起誓,都有些震惊,一时也找不到反对的借口,只好齐齐地沉默着。
“不说话便是没有了?那么,从今日起,我同鼎之也会辅佐小少夫人,日后谁若不听小少夫人的号令,莫怪我们不饶他。明白了就散罢。”
说完,顾老先生便起身扬长而去。
此时几房的人也都清楚,再说什么已是多余,起身目送顾老先生离开后,也各自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采蘩一直死死绷着脑子里的一根弦,现在众人散去,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采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呆呆坐在椅子上,眼神依旧停在堂外的阳光中。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很快,就听见了阿彩的声音: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
采蘩回了回神,简单道:“我没事。”
“小姐发了那样的誓……是、是不打算回陆家了?”阿彩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探问道。
“我答应过他的,要好好打理家事。”
“哎,小姐这是真的动情了呢。”阿彩叹道。
“走吧,回医院。”采蘩不置可否,兀自起身往外走去。
此后无话。
第17章 七日(下)
议事的结果令顾家几兄弟都满心怨气,又不敢在顾老先生面前发作,只能压着不快各回各家。
四少夫人本以为,此番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家里就能大大富贵一把,想不到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一路上越想越不甘心,忍不住阴阳怪气冲丈夫抱怨道:
“你爹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家只有顾青茹一个是亲生的?什么好事都让这个顾徵笙占了。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顾鼎麟心中自然也有诸多不服,不耐烦道:“你当我愿意吗?你想在我们家狠狠捞一笔,以为我就不想拿到我该得那份么?说来说去,当初你要是能争气一点生个男的,哪来现在这些事情!”
“呵!这种事情我还就能决定了?把丫头教成现在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不也是你的大作么?她要能有那个陆采蘩一半的手段,不是男的又如何?你自己瞧瞧你们几兄弟,还有大房家那个儿子,哪一个分到你们顾家半点好处了?”四少夫人反驳道。
“好好好,全天下就你韩向萍最有理!那你自己说说,我们现在怎么办?”顾鼎麟无奈地挥手道。
“哼,你的事情,最后哪件不是求我,”韩夫人一面得意地翻了翻眼睛,一面卖关子道,“办法还是以前那个,只不过把人换一换。”
“什么办法?”顾鼎麟急切道。
“先前我们不是想把初嫁给顾徵笙么?如今顾徵笙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你爹也土埋脖颈了,等他们一归西,那个陆采蘩再有翻天的本事,也不及你们兄弟几人,鹿死谁手还能清楚?眼下大房跟三房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