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记了这些人情往来”。林家林月姐、纪主簿家娥姐、里正家里三姐与她最好。
秀英每看了她趴在chuáng上皱着脸儿翻匣子,不由笑了:这些个家里还供得起,你又作这小家子样儿来,收好了罢。来年与你买两个丫头使,你慢慢儿就知道怎么使人了。”她自幼年起,林老安人眼见素姐指望不上,教着她立起来,便也把这一套使到玉姐身上。
及至年末,玉姐肚里也新背了十余首诗,念了一本书,新认几百字,也认了几个朋友。苏先生心憔力悴,与她放假。又寻了程老太公:玉姐来年可学画,如今天寒,颜料易冻,开chūn天暖便学。”
程老太公自无不可,眼见苏先生实被玉姐折磨得不轻,歉疚道:小孩子家没规矩,先生受苦了。”
苏先生道:她机灵是尽有的,心地也单纯,于我也有启发哩。”
程老太公道:她再小些时也是乖巧,在我跟前颇省力,再不想是这般淘气的。这个,我叫她爹每日看着她上课,她爹管得她哩。”
苏先生把嘴半张,半晌不知说甚好,终是道:不妥罢?”
程老太公道:妥哩,妥哩。姐儿是等斯文些,姑娘家家,张口说话吓着人可不行。再者,她爹也是个好学后生,姐儿自家好qiáng有甚用?不若她爹qiáng,她方能有个倚靠。不数年,她爹归了宗,若运道好,也好考个秀才,我玉姐才能穿得绸。”
苏先生眼前仿若天降一个大坑,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这二、三个月,我冷眼瞧着,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哩,为着舍下景况可怜,曲就教这么个鬼灵jīng儿,又考不得试、又做不得官儿,委屈先生哩。她小孩子家,用甚高明人教?是我舍不得先生,qiáng留下跟个丫头片子耍,心里实是不安,对不起先生呐。”
程老太公更添一把火,一力撺掇着说程谦之人品高洁:我先前也招女婿哩,吃酒使钱不提,还自家昧下钱来存。这个不一样哩,只拿辛苦钱,账目从来清慡,一丝儿也不沾我地。又常思父母,也不肯总在我家住,又好学,吃得苦、做得事……好歹是个成年男子,与先生说话解闷也好。先生要不肯收这般年纪的学生,只当他是给闺女陪读。”
苏先生耳朵一动:老丈这孙女婿,仿佛听说是北地来的?父母双亡了?”
程老太公道:是哩,遇灾,叫我拣着宝哩。”
苏先生吃不准:我须见一见他。”
程老太公把一张愁苦脸变作笑靥:使得,使得,我自寻他去。”
程老太公一颗滚烫心思,却不想程谦并不热心,程老太公一颗心凉了大半:这又是为甚?”程谦道:我于读书上头,没甚天份。”
程老太公道:便听一听,听一听,你想,人家未必要收哩,你须得见一见先生。没了功名的人家,非过了七十不能穿帛,我去了,除了你们安人,都得穿布哩。你倒舍得玉姐受苦?你挣扎出来,她也有好日子过。”程老太公素知程谦疼玉姐,以此拿她说话。
程谦低头,半晌:我且见先生去,先生许不收我哩。”
程老太公道:你可人哩,先生必喜欢的。”
也不知程谦与苏先生关起门来说了什么言语,待开了门,程谦便拣起书来读。
第17章 迎新
腊月里大雪纷飞,程老太公一家冷得受不住,程谦与苏长贞比他们犹甚。你道为甚?原来这南方比北方cháo湿,北方是gān净,倒好捱,南方湿冷,外头呆久了,倒好似浑身上下裹在一团冰水里,真真冷到骨头里。
苏长贞在京中时,倒好与二三好久,扫雪煮茶、把酒论政,到了江州,程老太公也要学一学那雅士,也往自家花园一座小亭四面围上一围,摆上酒,邀着苏长贞饮酒观梅。苏长贞裹着羊皮袄,从头冷到脚,见程老太公抱着个手炉,抖得比他还轻些,不由暗惭。程谦毕竟年轻,又在江州住了数年,比苏长贞略好些,然则每逢此时,也总在家中。
三人往亭内坐定,都不喝茶,先将酒注子里暖的酒满筛了一杯来饮,方觉身上暖了些。脚上又麻痒起来,颇为难言。喝过一回酒,苏先生便觉埋首做学问也没甚不好,屋里火盆烧得旺旺的,正好带着小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