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紧张,他紧张女儿成功后的上台讲话;也紧张女儿失败后强装不在乎的笑脸。他想起早晨在镜子前整理衣服时的样子,他的手哆哆嗦嗦的系着扣子,本来想打一个领带,却怎么也打不好,只好作罢。他拒绝了小女儿的好意,决定自己坐公交车去电视台。他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的街景——他的女儿曾经沿着这些路上学、玩耍,长大了开心的离开了家,后来又沮丧的回来了。现在,女儿又开始走这些路——变了的、不变的,熟悉的、陌生的。
妈妈也跟着女儿轻轻的哼着,严霖揽着妈妈的肩膀:“妈妈,好听吗?”妈妈笑着看向女儿:“好听,好久没有听到年轻人唱这种老歌了。”严霖又说:“不再生姐姐的气了?不再偷着抹眼泪了?不和爸爸唉声叹气了?”妈妈笑着说:“哪有那些事!”严霖笑着说:“是呀,姐姐是你们的骄傲嘛。”妈妈慈爱的看着女儿:“姐姐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妹妹是爸爸妈妈的自豪。”她轻轻摩挲着严霖的胳膊,母女俩都笑了。
才艺表演结束了,严霙依然排在第五名。爸爸收起了纸和笔,舒了一口气;妈妈紧张的不知所措,她站起来走进厨房,借由做饭来纾解内心的焦躁;严霖心里也不轻松,跟着妈妈到了厨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妈妈,准备的差不多了吧?哎哟,都是姐姐爱吃的呀?”妈妈挑了一口一片肉塞到了女儿的嘴里:“这是给你姐姐的,那些是给你们一家四口准备的。你姐的、你的、我女婿的,都是按着你们的喜好准备的。瞧你的样子。”语气里满是宠溺,严霖嘴里嚼着肉片,笑着搂过妈妈的肩:“哎哟,哪有呀!就是问一问嘛。”妈妈整理着台子上的饭菜,嘴里唠叨着:“熟食都备好了,这些菜啊等着人齐了就可以下锅了。中午这顿把你们一家四口伺候好了,晚上那顿得犒劳犒劳我们阿霙哟。”
严霖笑道:“哟,还是偏心呐!”
“哪里偏心了?正餐还不是留给你们一家四口!我那女婿一年到头难得赶上元旦探亲,可不得把正餐留给他啊,吃了饭回你婆婆家,让你婆婆再伺候你们一顿。”
严霖听了,撒着娇的“哎哟哎哟”,踱步回了客厅,电视里是其他选手的表演,实时排名显示姐姐还是第五名,她抬头看墙上的钟表,想了想又回到厨房。“妈妈,要不咱去接爸爸和姐姐吧!咱去电视台门口等他们。
妈妈迟疑的说:“不急,马上就演完了。”严霖说:“咱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走吧!带上花儿!”为了姐姐的决赛,她特地买了花儿,两个孩子送到了奶奶家。“两个小家伙也不在,咱去电视台等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然后再一起去接我老公。”
笼罩在暖阳中的小城,静谧又祥和。结伴而行的人陆陆续续从电视台走出来,严霖和妈妈向门口张望着,寻找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爸爸和姐姐出来了,在御寒衣物的包裹中,看不清脸上是喜是悲。待到人走近了,妈妈想说点什么,却被严霖抢先将花递过去,遮住了姐姐的脸,一个轻快的拥抱上了身,对着姐姐耳语道:“姐姐,你很棒!”松开了姐姐,又揽着爸爸妈妈的肩膀,调皮的说:“走吧,去接我老公吧。回家吃饭饭喽。”爸爸裂开嘴:“我这个小女儿呀!”
严霖开着车,哼着姐姐比赛时的那首小调,坐在后座的妈妈很惊奇:“阿霖,你也会唱啊?”爸爸在旁边说:“我这两个女儿都是我的骄傲哟!哎,下雪了。阿霙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出其不意的飘了雪花,我特地查字典查出一个霙字,既是雪又是花,正符合我的女儿。”严霖接道:“哎哟,都讲了几百遍了!姐姐是雪,我是雨嘛。”严霖的样子逗得爸妈都笑了。
似有清雪。严霙沉默的微笑着,仿佛在馨香中隐约听到落雪打心的声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