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书房内,厚重的专业书在桌上一一铺陈开,最靠近边沿的那本应该是颜绯刚刚在看的,上面还有一些笔记痕迹。
清风吹动,书页翻飞,谢知走过去随手翻了几页,是戏剧史中几个典型作品的分析。
他看书很快,轻松扫过两眼,对书上的内容不甚在意,反而被颜绯批注在旁的独到见解勾住了目光。
她写:爱情要先有爱再有情,如果只是由身份关系约束着的责任,在勉力维系这份情谊的话,当责任还清,一切就会被收回,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谢知将这句话看了三遍,锋锐的唇角漾开浅浅弧度,提笔,在女孩娟秀的字体下回道:Ce que l'amour peut faire, l'amour ose le tenter.
这是一句古老的法语:爱情能做的事,是大胆的吸引。
颜绯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还是宋晋的电话把她叫醒的。
醒来才发现自己不是睡在沙发上,而是在床上,床单换了新的,她的身下垫了一条藻蓝色的毛巾,肚子上则贴着暖宝宝,此时还有一点余温。
床头桌上是备好的红糖水,还是和白天一样放在保温杯里,杯旁放了一颗止疼药,一张纸条贴在药片的外包装上。
——不提倡,不反对。
男人的字遒劲潇洒,颜绯却噗嗤笑了,这种口号式一板一眼的温馨提示还真有他谢知的风格。
她捞了药片就着红糖水服下,休息够了就该干活了,希望吃过药后,大姨妈能懂点事。
“跑遍全城都没找到一模一样的床单,谢三爷的东西真不愧是独一无二。”宋晋在电话里抱怨,又转而关心颜绯的身体,“绯姐,你还活着吗?”
“放心,哪天我要是死了,一定把银行卡密码提前告诉你,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一员大将,可以当我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呸呸呸,童言无忌!”
通常熬过最初的疼痛,后面几天基本就能平稳度过,颜绯现在精神就很不错,和宋晋扯着不着调的玩笑。
宋晋又说了什么,颜绯笑容不变,眼神冷了下来:“见面说。”
她报了个附近的地址,让他一小时后过来接,而后扎起头发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自己原本的衣服。
衣服也是清洗过的,洗衣液的气味很好闻,大概是钟点工的功劳。
颜绯起床的动静不小,却不见谢知出现,果然是不在家了。
想来也是,三爷可是分分钟百万上下的生意人,颜绯好手好脚地被他呵护了大半天,都能听到大把的钱哗啦啦流走的声音。
玄关的架子上放了备用钥匙,颜绯穿鞋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调开视线。
一时的沉迷可以解释为意志不坚,永远的沉迷就是在自寻死路。
颜绯觉得自己还没到不要命的地步,和谢知的这点交集,她只当这头狮子还没真正地将她视作猎物,昨夜的温柔,清晨的体贴,可能只是他作为王者对弱者的怜悯。
宋晋比预计来得早了,在车上抽了支烟,怕颜绯等会又要骂骂咧咧地让他戒烟,赶紧打开窗户通风,这一看就看到了苏蓉蓉。
宋晋曾听颜绯说过,很小的时候,苏蓉蓉和颜绯的关系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两个小姐妹经常在一起玩,后来加入了林芊芊,也就是糖糖的姐姐,三个人跳起皮筋来,方圆十里的小朋友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直到颜绯七岁那年,林芊芊意外去世,颜家出于愧疚,从桐县搬到了唐城。几年后,颜氏夫妻也双双出了车祸,等颜绯辗转入住苏家,苏蓉蓉就开始把颜绯当敌人了。
天还没完全黑透,街灯早早亮了一排,苏蓉蓉自以为很隐蔽地戴了鸭舌帽,坐在别墅区外的公交亭里,东张西望的样子就不是个当贼的料。
宋晋冲她吹了记口哨,苏蓉蓉惊得四处乱看,见到宋晋探出车窗的脸,还努力想了一分钟,但是很快,她就慌慌忙忙地把帽檐往下压,宋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颜绯梳着清爽的马尾辫朝他走来。
小脸比平时苍白了些,眼神却是清明亮湛的,谢知把她照顾得很好。
宋晋嘟了声喇叭,颜绯驻足,敏锐的视线在周围检视,顺利揪出了苏蓉蓉,她笑着抬了抬下巴:“咦,亲爱的表姐?”
这死丫头每次都这么眼尖!苏蓉蓉猛地忆起S大的湖水味道了,又急又怕,正好公交车停下,她想也不想就一个箭步跳上去,刚坐定就给童洛明通风报信:颜绯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