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疼爱,自有了她,先帝眼里就再没别人。如今林氏也是如此,还没进宫入主坤仪,就引得皇帝要荒废六宫。凭什么就她过不人不鬼的日子?
“心不正,就是别人想怜惜你,也得掂量着来。废帝的眼睛坏了那些年,还不能平复你心口的怨气……我若再袒护你,废帝和西太后焉有命在?东太后,人不能做得太绝!”
太皇太后言尽于此,再不想和东太后说半个字。东太后瞧出来了,也没发憷。自她进宫那日起就知道,她是孤身一人,只有自己爱护自己,别指望旁人来关切。
她动了动嘴角,挂着讥笑与东太后行礼跪安,自转身去了。虽败犹胜,脊背挺得笔直,瞧着是一等一的端庄贞肃。太皇太后瞧着,心中难免有些不忍。她心道,倘若当年没择东太后入宫,兴许她能活得更好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都叫四方青琐[1]扭曲得不成样子。
黛玉正张罗人摆饭,皇帝拦住了她,拉她在一旁歇着。黛玉道:“您这是做什么?”
“没听老祖宗说?你是咱们宫里的娇客,不是来干活的。”皇帝借着太皇太后的大旗,说话相当义正辞严:“内廷里有的是奴才,不需要你做这事。”
黛玉站在他身边斜眼睨他,像是对这话很不屑似的。
皇帝瞧得清楚,却没避躲,任她打量:“我说这话哪里错了,你倒不满意?”
“我哪敢不满意?”瞟他一眼,把一条手帕拿在手里来回地抽拉。“皇上如今知道我是客了,当日使唤我布菜也不见犹豫。”
皇帝觉得有点头疼。多久前的事了,那时她才进宫,皇帝见了林家的人就厌烦,不知怎么心魔骤生,倒和个小姑娘过不去。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初做事没细思量。那时候他也没想过会折在林黛玉手里,以至于眼下后悔不及。
“我……”见着一道玫瑰紫的身影从暖阁里出来,皇帝止住话茬,余下的话暂且咽回肚子里。
东太后打眼望过来,不由冷笑。才出了暖阁就站在一起,真是好登对的一对儿璧人。
皇帝朝她颔首:“娘娘。”
黛玉也跟着屈膝:“东太后娘娘。”
东太后不理他们,也不叫起,瞧着黛玉半蹲着,像是很解气似的。若可以,她真想瞧着林黛玉一辈子就这么屈身见人。可惜不能了,皇帝捧着她。
这不,她不开口,皇帝干脆亲自上手,虚扶着黛玉的手肘把人托起来。
黛玉被东太后看得心里发毛,被皇帝碰到的地方简直像是火燎了,一抽抽地疼。
“林姑娘,你身边的人是皇帝。”东太后忽而开口,眼里盛着笑意,那笑却是掺杂着恶意的:“都道故人心易变[2],姑娘,你记着我这句话。”
平白无故地,她说出这样的话图?别人不高兴了,难道她就高兴了?不等黛玉答话,皇帝率先开口,却不是对着东太后,而是对着宫人:“娘娘乏了,服侍娘娘回坤仪宫去歇息。”
东太后临出门前的笑意令人望之生寒。
黛玉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为什么说这话来挑拨。皇帝的心思半点没掩饰,几乎是内廷里心照不宣的秘密。可笑之处在于,她没答应,也没回复,东太后就当已经定了,直不笼统地表达自己不乐意。
黛玉唇角噙着笑不说话,手紧紧握着,指甲嵌入掌心,一阵阵锐利细微的痛,倒叫人更清醒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皇帝显然发现了东太后蓄意离间,后脊背上升起一股凉意,几乎是立刻解释:“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黛玉不看他,打定主意不想再瞧见他,冷着脸说话:“这话皇上不该对我说,对着东太后娘娘说是正理。皇上是什么人,有什么心,原也和我没干系。我不过是臣工之女,进宫来也是为了陪伴漾漪郡主,旁的事旁的人与我不相干。再过些日子我家去了,想来这辈子再没进宫的机会了。皇上趁早离我远些,再毁了您的清誉,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你……”
她没给皇帝说话的机会,眼见着菜齐了,迈步往暖阁去,隔着菱花门道:“老祖宗,膳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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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1]:指宫廷,也指富丽堂皇的房屋楼舍。
故人心易变[2]:出自纳兰性德的《木兰花令》,原句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首词打头一句非常出名,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为没看过他不想弯的小天使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