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才拎过酒坛饮下一口,紧接着,他蓦地睁大了眼睛,手下不稳,坛子险些碎到地上。
“持重些。”少年的话里带着些责备。
李平夏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这、这是……”他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就凹塌的眼窝此时因为震惊而陷得更深了。
“不急,还差一点。”少年用舀尝了半口,“百年剑沽,取得的是刚柔并济,而不似后来酿的那些,只顾柔醇。你细尝,现在的这坛,辣味太浅,够绵够柔,回甘却淡,陈酿之后,必然烈性全无,懂了吗?”
他几句话把事情说得既清又透,像久居高位惯了的人,出言提点手下一般,李平夏虽然觉得突兀,却还是点了头:“那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对面的人吩咐:“今年未勾的大清花,按九一折入清水,再入坛细调。”
“不行吧,”李平夏犹豫着:“大清花度数来本就高,水又那么少,我怕……”
“器小。”少年极淡的瞳仁落到他的脸上,开口声音不大,可听着却像是严厉的训斥:“天下江河,无不是山川倾酒,你只捧着个坛子就怕这怕那,酿出来的东西又何谈魂骨?”
短短数句,大气巍然。
李平夏的脸腾地红了,人有境界之别,是故年龄从不是论短长的资本。
他一朝悟明白了,转身便按吩咐拿了酒过来,想分出一杯来细调,少年却拂手示意不用。
待李平夏把酒递过去,他便从原坛里倒出半盏,接着用酒漏盛新酒入翁,出手极快,倒满即止。
酒面连着坛沿堆出一个向上拱起的圆弧,却是半滴未洒。
调好之后,李平夏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满溢的酒水顺着坛边往下淌,他却喜得已经忘身份似的,大喊:“东家!快来,快来尝尝,这是温家祖辈的百年剑沽啊!”
他酿了半辈子的酒,此时却激动得连声音都发着抖,很快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想当年,我要接任大师傅的前夜,老东家带我去尝了百年剑沽。我知道那酒金贵,从祖辈传到现在,满打满算还剩下不到五坛。曾经有人想按滴来买,老东家都不肯割爱,所以死活都不肯尝。”
“可老东家告诉我,虽然说这酒确是喝一口少一口了,但只要有善酿酒的人尝了,早晚就有能重新勾调出来的那一日!他说望我扛下泰永德的幡,也酿得出温家百年前的酒……如今、如今呐……”
他越说越是哽咽,大有捧着酒坛喜极而泣之势。
这样的大事,泰永德的东家自然未敢怠慢,他忙带着温纾上前,各自尝了一口。
杯酒下肚,温慎凝眉不言,直到温纾细不可察地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才惊道:“……这怎么可能?”
这算是坐实了,失传已久的剑沽绝品,竟被泰永德的一个伙计轻而易举地调了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地集向白堕那边,而少年却仿若未闻,他利落地如法炮制,很快又调了两坛出来。
把其中一坛放进铃铛怀里之后,整个人才像是得了空一样,将余下的两坛分别推倒温家兄妹面前。
“温慎,这坛给你,加上配方,够还你在京中搭上的那箱金子了。”
“温纾,这坛是我留给你负手走天下的底气,从此不必再被谁捆住手脚,受尽算计愚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间清冷无尘,巍然如峰,且共从容。
温慎终于意识到了他的不对,疑惑着问:“白堕?”
“你叫谁?”少年人挑眉,可不等温慎回答,他就猛然按住了自己的眉心,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猝不及防地晕了过去。
众人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好歹是把人接住了,可谁也没成想,他这一晕,就足足晕了两天。期间全靠温纾和铃铛的照料,勉强喂下去几口药和一星半点的粥水,以至于白堕最后竟是被饿醒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浓重的药汤味,桌子上的小炉里煨着火,砂锅中传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温纾正握着扇子出神,眼底心事重重。
白堕撑手坐起来,干巴巴地说:“一会儿煎糊了。”他嗓子虽哑,但一双眼睛透着潋滟的浅光,周身的清冷早已荡然无存。
桌边的女孩子猛地回神,忙扔了扇子跑到床边,“你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有啊,”白堕身上丁点力气都没有,手撑不住,干脆又躺了回去,“又饿又渴又累……”说完,便露出一副等着别人伺候的模样。
温纾哭笑不得,她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