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伤,已经破皮了,显然不太像是老夫人的手笔。
白堕略一歪头,问:“这是谁弄的?”
“老夫人啊。”铃铛张口就答,可白堕刚一疑惑地挑眉,他便立马改了口:“她……她推了我一下,我自己撞到桌子角上了。”
温纾之前说,老夫人是叫丫头去抓她的,这就有问题了。
白堕审视了两眼,慢慢向后直起身子,“你今天为什么要去找老夫人?”
“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啊?”铃铛急了,“她们家欺负人,打我,把我赶出去差点没浇死在外边,您不替我出头也就罢了,反而在这数落我!”
屋外的雨声不停,风直拍在门上,哐哐作响。白堕没说话,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寒,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铃铛替他拿了件衣服披上,跟着就蹲身在他膝边,委屈巴巴地说:“您刚说您还是我哥哥,那咱们就一起离开温家吧,我不想在这待了。”
白堕把手落在她的头上,短发还没干,入手是实打实的凉,“铃铛,我可以替你出头,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和你一起离开,但是你得和我说实话。”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每一句都说极缓,带着明显的劝意。
小孩子避开他的视线,坚持着原来的话:“她昨天晚上欺负你,我想去替你找找她的晦气……”
“铃铛!”白堕突然就火了,“咱出了四九城的门,一路上就只有你和我,背靠背守着彼此讨生活,你有什么毛病我都愿意担你待你,但如果现在你开始学着和我说谎,以后我还能信谁?”
他从没对铃铛这样疾言厉色过,可偏偏铃铛却没被吓到,她腾地站起来,“我没说谎!我就是要替你报仇去的!”
白堕眼睛一横,打定主意今天非要把这小兔崽子的毛病给板回来,“你见了顶上的人,从来都是能躲就躲,真想要替我报仇,早就跑伙房偷扔东家的馒头泄愤去了。再说,你替我报什么仇?她昨晚怎么欺负我了?你给我说个明白。”
铃铛被问得顿了顿,但依然握着拳头,丝毫不退:“泥人还有三分臭脾气呢,今儿我就是想硬气一回,不行吗?”
“好,行!”白堕被她气得拍了桌子,“那你给我讲讲,早上知道出事了你没想着硬气,上了一天的工你没想着硬气,偏偏二子和你说完我那会在忙什么,你就硬气起来了?”
铃铛明显心虚了。
看来这话是问到点上了,白堕起身,故意吓她:“铃铛,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今天你要不一五一十地给我讲明白,咱俩就各奔东西吧。”
他说完就往门口走,铃铛登时慌了,拉住他的胳膊拦:“这么大的雨,您去哪啊?”
白堕:“我去找温纾,让她给你换个屋住。”
“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铃铛一步跨到他的对面,用背死死地抵住门,“我不想在这待了,又害怕您不想走,所以就故意去招惹老夫人,想着如果那次摘酒之前的事再闹上一回,咱们肯定就能再留下了。”
“因为点什么啊?”白堕着实奇怪。
铃铛瘦弱的肩膀细不可察地抖着,眼眶慢慢的红了:“我不想您当大师傅,您本来就懂得多,识字,见过大世面,是万不得已才和我相识的,如果当了大师傅,您就不会要我了。”
白堕被气得有些失语:“你这些七乱八糟的想法都哪冒出来的?”
对面的孩子缩着头,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她这副样子,白堕又不忍心了,就叹气:“咱们认识这么久,你哥哥我身上的坦荡潇洒你没学去一分半分,反倒学着别人使起手段算计来了。”
这话又不知道哪里踩到了雷,铃铛闻言猛地抬头,眼泪一边往下掉,一边瞪他:“是,我学不出您身上的坦荡!我小的时候跟着我亲哥去要饭,没足月的小妹妹饿得直哭,我娘就躺在那,可是她听不到自己的孩子哭,因为她已经死了!”
“我哥带着我四处下跪磕头,直到小妹妹饿死了,愣是没讨着一口吃食。后来他因为会背诗,被一个算命先生相中了,他求那个人带我一起走,那人说我一个女娃,又不识字,养着也是费粮,干脆饿死得了。”
她越说声音越大,后面的基本全是吼出来的:“我也想学您坦荡,可我就是学不会!我也想会背诗,能写字!我也想自己是个男的……”
之前讨饭打虾米的时候,铃铛有两句套词,她总说“哥,今天要是再没钱,小妹就要饿死了。”还说“家里的老娘都臭了,却连下葬的草席也找不到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