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黔阳就不行了。你得找着自己的底气,这玩意儿和家世没关系,和你交什么样的朋友、有什么样的贵人,都没有关系,你的底气只和你自己是谁,有关系。”
白堕沉默了。
付绍桐摇头笑:“从前的那些东西没了,不打紧。你才多大啊,得往后看,找着自己想要的,然后才能去拿。”
自己想要什么呢?白堕盯着眼前的酱牛肉出神。
他从京里逃出来,是怕那些人吗?
不是,是他自己熬不住每日每夜的自责与悔恨,索性装出疲于奔命的样子。
跟着铃铛讨饭,躲进温家酿酒,不过都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混着罢了。可是,他曾经也是有万丈豪情在胸,一腔热血萦魂的!
白堕一口干了手边的酒,再抬头去看对面的人,眸色如满月一样,亮胜晨星,“叔,我知道了,您说的这些我回去一定细琢磨琢磨。”
“哎,这就对了!”付绍桐极为满意,“吃菜吃菜。”
其实白堕心里一直藏着件事情,只是犹豫着不太好张口,眼下趁着他高兴,便试探着说:“叔啊,烟土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没有想过……”
付绍桐拎起筷子,啪地抽在了他的手上,“别得寸进尺啊,上次饷钱的事我赔了多少?再瞎搅和看我抽不抽你。”
白堕被他抽得搓手直叫:“下手真黑,我金贵着呢,你不知道我打小就娇气吗!”
“你一酒坊的伙计,娇气什么?”付绍桐夹了肉扔到他碗里,“多吃点儿。”
白堕被气得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以至于回到住处的时候,依然撑得要死。
铃铛有等他回来的习惯,哪怕是有时候熬不住睡着了,灯也会亮着,但奇怪的是今天屋里却一片漆黑。
白堕有些疑惑,推门借着月光往里瞧瞧,见他人睡在床上,被子蒙的严实,才安心下来。
八成是老夫人有意让自己当姑爷的事被这孩子听了去,又耍脾气呢。
白堕没往心里去,进门脱鞋,带着满身的酒气,倒在了床上。
哪成想他刚一挨着枕头,身侧就伸出一只手来,缠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那只手极凉,极软,显然不是铃铛的!
白堕倏地清醒了,挺身要起,旁边的却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入手竟是一片细腻光滑,宛若凝脂。
这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
白堕反应过来,慌忙收回手,向后一倒想拉开距离,但对方的动作显然比他要快,已经压了上来。
呼吸相闻,上方传来淡淡的体香,他大约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白堕心里翻起火来,他胡乱拽过被子,挡在自己手上把对方推开,顺便把她裹了个严实,而后跳下床,撑了灯。
橙色的烛光缓慢地燃亮,照清了坐在床上,媚眼如丝,双颊酡红的温纾。
她看到白堕,便想上前,可惜身上的被子碍事,她想都没想,蹙眉就往下扒,动作慵懒又无力。
白堕紧忙冲上去阻止了,问:“你怎么在这?”
“我……”温纾顿了顿,语气里有隐隐的失落和委屈:“我想见你啊,太想了……”
她迷离着又想往白堕身上靠,白堕一把推住她,“你喝酒了?”
温纾笑了,小猫一样摇头,声音既轻又缓地回:“晚饭母亲特意给我熬了汤。”
汤?白堕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大爷的!真没见过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如此算计的畜生!
屋角的脸盆里恰好装着水,他毫不犹豫地捧了过来,“对不住了。”甫一说完,扬手把凉水泼到了温纾身上!
女孩子猝不及防,被冰得大叫出声,水顺着她乌黑的发丝流下去,好半天,她眼神才终于清明了起来。
她坐在床上,不自觉地包紧了身上湿漉漉的被子,脸上全是无措与尴尬。
白堕蓦地心疼起来,他扭头出门,很快带回了温纾的衣服,再躲出去等她收拾好了,才重新进屋。
“没吓到你吧?”温纾坐在桌边,没等人安慰,反倒先关心起了对方。
她虽然尽力克制着,但声音依旧发着抖,极度的气愤和失望压也压不住似的从她的眉眼间透出来,尽管她是那么不想在白堕面前失了分寸。
白堕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果断转身要去找老夫人算账,温纾急忙把他拦在了门内:“你别管了,等天亮我自己去找母亲要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