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头扔过来一句,也不给人答话的机会,又匆匆地走了。他身后的人连忙跟上,离开前也看了于访南一眼,告诫的意味十足。
于访南看着他们的背景,对白堕解释:“是家父和二叔。”
做乞丐那么久,白堕最大的长进就是学会了察言观色的皮毛,他看出于访南尴尬,便说:“酒的事,我回去和东家报备,明天再来给你答复。”
“好。”于访南颔首答应,把他送出了门。
之前的门子把马牵过来,交到白堕手里之后,便垂手立着,自始至终也没敢再抬头他一眼。
白堕没着急上马,他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太对。
于访南的父亲说三天之内要运出去一批货,他儿子又说让自己三天之内带着酒去码头。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要藏在酒里运出去?
他信步走了半天,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大可能。先不说有没有这种东西,就单说于家可是替付绍桐办事的,想要运点什么东西出去,简直易如反掌,没必要在酒的事情上动脑筋。
无果,他只得打马回了酒坊。
伙计们早下工了。推门回到住处的时候,铃铛正摇头晃脑地嘀咕:“盖甑流酒,要注意汽量,酒一流,立马就得摘……”
“叨咕什么呢?”白堕问。
铃铛一见了他,立马把先前的事忘了,从桌边拿起一块红布,兴高采烈地显摆:“你看,我今天跟着去裁红绸了,五少爷说,新酒马上出窖,得好好布置布置。多出来一尺,于婶给我了!”
“你能不能少干点姑娘家的事啊?”白堕老生常谈着:“还给于婶去,你留着没用。”
“怎么没用?隔眼巴前,觉得它好看,就是最大的用处。”铃铛看不够似的,翻来覆去地拿手摸着,“我不要,该拿去便宜别人了。”
白堕拿他没办法,自言自语:“出个窖有什么好布置的……”
铃铛:“叫您整天瞎跑,什么都不知道了吧?这是五少爷来黔阳操办之后,出的第一次酒,老夫人重视,从赤水请了很多人来看呐。”
“至不至于啊?”白堕嘴里叼着馒头,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谁说不是呢,”铃铛不屑:“老夫人正事没有,就是爱讲排场。今天带着亲戚来瞎转悠,李师傅也是倒霉,他紧赶慢赶颠颠地从赤水回来,一进门就被骂了一通。老夫人非说什么新酒出窖就要送走,让人家仔细着点。还用得着她说?干活的人哪个都比她仔细。”
“你等一下,”白堕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送走?送哪去?”
铃铛得意起来:“那五窖酒已经卖出去了!”
白堕连干粮都顾不上吃了,嗓门一下高了几度:“卖出去了?”
新酒出窖,摘酒、勾调,然后封坛窖藏,剑沽至少要陈酿三年以上,才能拿到市面上去。
“东家知道这事吗?”白堕急道。
铃铛被他问得一愣:“……就是东家卖出去的啊。”
白堕扔下馒头就出了门,满酒坊找了一圈,最后在账房见到了泰永德的东家。
“酒是你卖的?”他推门就问。
这话没头没尾,但温慎显然听懂了,他收起账本,点头:“是惕儿牵的线,买家在武隆,他们自己有窖藏陈酿的地方,咱们把酒勾调好了,装坛就行。”
“武隆?”白堕走到他面前,“出贵州了?”
温慎点头,接着抢在他再次开口之前,问:“你今天去于家了?”
“嗯,于访南开出条件,三天之内,五百坛剑沽送到乌江渡,以后这买卖就能一直做下去。”白堕照实答:“不过我总觉得哪不太对。”
“是觉得太容易了吧?”温慎垂眸,“他有意讨好你,自然不会太难。若是成了,五百坛可是单大生意。”
天色未暗,但账房已经掌灯了。
温慎盯着桌上投下的灯影,“别人说最近酒坊的单子,全是仰仗着你才得来的,让我提防你些,可我觉得不用。有才有能的人,本就应该被敬着供着,如果东家连伙计有事本都容不下,那泰永德才算是真的到头了。”
他抬眼,如星似辰,“白堕,不论你日后的声名地位高出我多少,我作为东家,永远都容得下你。”
这些闲言碎语白堕也听到了些,他并没有跃谁之上的心思,可听了心里仍旧有些不快,但温慎此时说起这事,却能无比坦然。
君子端方,襟怀洒落。还是温老爷子教得好啊。
“今日不知明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