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就听母亲的吧。”
有些人求着你的时候,怎么都行,可一从地上爬起来,再转个身,就能换出另外一副嘴脸来。
白堕突然就对眼前的这对母子失去了耐心,他垂下眼睑,语气轻蔑:“既然老夫人和五少爷的算盘打得如此响,我索性也把话挑明了。我来泰永德是酿酒的,不是谈生意的,于家的事谁爱去谁去,总之我不去。”
“白堕,你可别误会啊,”五少爷解释起来:“我是觉得你能办成,我是好心。”
白堕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他的母亲:“老夫人,我劝您也别瞎忙活了。就像五少爷说的,我一去,万一真谈成了,您还得赏我点什么,不值当。”
“混账!”老夫人呵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话说到一半,她像是气极了一样,提起拐棍在地上狠敲了两下,指着温慎问:“看看你的好伙计!他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把你放在眼里了吗?”
她越问声越大,一众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白堕却懒得再陪她胡闹下去,干脆迈步推门,哐当一声,把那些乌烟瘴气全扔到了身后。
温慎有心想追,五少爷却挡在了他的面前,确认白堕真的已经离开之后,才说:“四哥,我虽然平常小错不断,但大事上却都是真心为家里考虑的。白堕如今在黔阳的名头,早就已经盖到剑沽上面去了,伙计们私底下都说,最近生意好了,全是靠着那个姓白的。难道你也想让别人都是因为他,才来买咱家的酒吗?”
见温慎不回,五少爷又加重了语气:“不是我有意挤兑他离开泰永德,也不是母亲非要怀疑他的居心。四哥你想想,剑沽百年,温家祖祖辈辈守着,哪怕只有一个人来喝,也应该是冲着泰永德,而不是冲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温慎明显迟疑了起来。
“这个家真是没法呆了!”温纾贝齿咬着下唇,看看温慎,再看看五少爷,“难怪白堕会说,泰永德生意不好,是因为没一个人把心思放在酿酒上。”
她瞪了两人一眼,气哄哄往外走,“你们就等着只有一个人来喝,然后饿死吧。”
温纾找到白堕的时候,他正望着墙头发呆。
那边有几枝伸出来的西府海棠,长势不好,叶消花瘦的。
温纾挨着他坐了下去,“我知道你对这个家挺失望的,我也失望。”她说着,把头枕到自己的手肘上,轻轻地说:“父亲当时送我去国外求学,为的就是我学成归来,可以改变泰永德。然而事到如今,学得再多又能怎么样呢……”
白堕没接她的话,沉默着。
温家的事积重已久,以老夫人和五少爷的秉性,除非温慎能拿出狠手段,否则谁都没有办法。
明月渐渐升了起来,温纾看着满地银霜,小声问:“白堕,你会离开泰永德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的,素日里的爽朗和干脆似乎全被月光遮住了,“你当初肯答应来,说是敬我四哥为人,如果发现四哥和你想的不一样,要离开也是正常的。”
女孩子摇头苦笑了一下,突然就凑近了,盯住白堕的眼睛,“你当初要是为了我来的就好了,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永远比你想像的好上一点点。”
白堕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神,“我怎么想的不重要……”
“重要!”温纾急切地说:“就对我来说,你就是特别重要,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是重要的。”
白堕蓦地起身,退了两步,态度恭敬起来:“大小姐,五少爷已经知道我是东家的人了,以后不必再用你的声名去掩人耳目了。说到底,小人不过是泰永德的一个伙计罢了,无足轻重。”
他说完,扭头便走,决绝地没留半分余地。
“白堕,你就那么不想和我染上关系吗?”温纾的指甲陷进掌心里,声音明显发着抖。
白堕被问得有些难过,他甚至想不明白这种难过是从何而来的,可到底也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说:“女孩子家的脸娇贵,以后千万别为了任何人去挨巴掌了,不值得。”
回到住处的时候,铃铛正守在桌子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小家伙在最底层摔打惯了,这种时候可不常见,白堕不免奇怪,拍拍他的头,问:“想什么忧国忧民的大计呢?”
铃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听说今天老夫人又去找您麻烦了?”
白堕立刻想明白了,这是在害怕自己又想离开,索性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眼下谁再找我麻烦也不能走了,把心隔肚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