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的心里又凉又空

东陵君绝道：“多亏盛王君的仁慈之举，他提醒了本王一件事，不应该疏忽对苏药师遗孤的照顾。本王会上书吾国王君，给苏姑娘一个依靠，望诸位不要笑话本王邯郸学步。”

东陵君绝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平静地说出这一番冷漠无情的话，当他看见左师玲珑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下去时，胸膛里有一股浓烈的感情往外迸出，他拼命地把汹涌起来的情绪压制下去，用一种克制出来的曼雅腔调说道：

“苏姑娘，你的脸色很不好，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左师玲珑的一声“君绝”卡在喉咙，怎么也叫不出来了——轮椅里的东陵君绝，面色那么苍白，身躯那么削瘦，伪装出一副天衣无缝的绝命之相，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与经历从未存在，他的言辞与气息矜贵疏离，陌生得令她感受到一种恐惧。

她的心里又凉又空，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不用了。”

左师玲珑木然地道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殿，恍惚地听到身后传来东陵君绝与人说话的声音，与那一声本王，与那一声苏姑娘，一模一样曼雅矜贵。

“不知苍衍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红颜烈火草，还望殿下相让。”

东陵君绝沉沉地克制住心里想要追随而去的欲望，转过头，暗中给盛王太子传递了一声密语：“上古秘境即将开启，本王诚邀太子共襄盛事。”

盛王太子心中一凛。百年之前，命师就有预测，天地间将有一个上古秘境开启。否则，以他王太子之尊，怎么会假口来到桃夭城这种偏僻之地。

盛王太子寻了一个借口，遣退了大殿里的众人，与东陵君绝找了个地方密谈。聂流泽离开大殿以后，一路寻找左师玲珑。

左师玲珑在神志恍惚中迷了路，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幽径上，忽然，一个龙鳞暗卫嗖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龙鳞暗卫说：“左师姑娘，王爷命我送你回去。”

“滚。”

龙鳞暗卫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惊觉到盛琉王在寻找左师玲珑，就唰地一下消失在空气里。

聂流泽问遍了行宫里的人，找到了一个荒凉的偏殿，偏殿之中荒草丛生，花草树木肆意生长，重重叠叠地阻隔了视线。他飞立到屋脊之上，在假山与藤萝的掩映之中，找到了左师玲珑的身影，不假思索地飞落到左师玲珑的面前——

一双灰暗破碎的眸子狠狠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聂流泽几乎凄声地叫了出来，那一股凶猛的情绪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它凭空就出现在心脏里了，在胸膛里横冲直撞灼烈地焚烧五脏六腑，一股脑儿地喷涌到了嗓子眼，却忽然化作一个胆怯的气音，悄无声息地从唇角逃逸了。

“对不起。”

他颤抖地道了一声。

左师玲珑脚底下的步子飘浮破碎，身体摇晃地几乎一阵轻风就能吹走，她漠然地绕过了聂流泽，就像面前与自己说话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块挡了路的石头。

聂流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畔，像一只惊惶无助的孤兽，绕着自己昏迷不醒的伴侣，一声声地叫。

“明月，你伤势未愈，不宜这般走动……明月，别走了，我们停一下，好吗……明月，我先给你疗伤，好不好？”

他三番四次地挡住了左师玲珑的路，左师玲珑终于停止了幽魂一样的脚步，漠然地道了一声：“滚。”

聂流泽颤了颤嘴唇，用一种快要哭泣出来的难过表情说：“对不起。”

左师玲珑无动于衷地从他身边走过，聂流泽寸步不离地紧随在她身畔，执着地说：“你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明月，跟我走——”

他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因为左师玲珑终于抬起了头，用那双灰暗破碎的眸子，漠然地看着他，说出了一句叫他心惊胆颤的话。

“苏明月已经死了。”

聂流泽没有当真，只把这句话当作她受到羞辱之后的悲愤之语，但这却更叫他的心里感到难受与后悔。若非他无能地坐视了母后的行为，她怎么会遭受这种折辱人格的不公？

他的脸红了，眼眶里滚动着羞惭的热泪，说：“对不起。母后她太过分了……”

——我替她向你道歉。

他又一次没有说完。左师玲珑低低地吼了一声：“滚！”

这一声母后，令沉淀在左师玲珑记忆里的那几句魔咒，骤然开启了沉睡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