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常见的……”程文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蚂蚁。”
见他的动作,所有百毒门的弟子都忍不住向后挪了一点。
“半月前我在陈州遇上了姐姐,一眼便瞧出了她耳朵上的耳坠子是小的时候母亲所赠,得以相认。我与姐姐提起复仇之事,姐姐有心阻拦,我便独自离去。姐姐只知我要在泉水下药,并不知此物。”
他看了看百毒门弟子,似是笑了。
“百毒门称其为食人蚁,乃掌门发现后所养,我手中偷来的是可控食人蚁千军万马的蚁后。而水中所下的是对人体无害、遇光则消的药物,此药可叫食人蚁发狂食其肉体,只留白骨。”程文远没有打开瓶盖,只是平平静静地说着可怕的事,“速度快到连鲜血都不会在衣服上留下。”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包拯还有展昭,将瓶子放在了递上,“恶虎亦是这样死的,至于镖队,我猜测是恶虎上所留的食人蚁被镖队人马撞上了。啃食之声,以及食人蚁退去时的黑影,我并未说谎。”
“但你是为了引出县衙中知晓八年前案子的人,你在县衙内好几日并未动手,是知晓县官换人了,若不是你姐姐不知其中干系,贸然认罪,出手欲刺县官叫我们相信,你接下来要动手的就是当年掩埋案子的官府中人。”包拯却说得通透。
程文远沉默了半晌,闭上眼,“包大人断案如神。”他终于宛若如释重负般说道。
“草民认罪。”
抓着他的阿文在程文远认罪时痛哭出声,“我早说了不要去,早说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你……”
“姐姐,家仇不报,文远死不瞑目。”程文远伸手揽住阿文,仿佛不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而是一个能保护姐姐的强壮年轻人,他的眼中还有尚未燃尽的仇恨,“你只知程家遭难却不知那一年我看见了什么。”
“报仇哪里比得上你好好的……”阿文哽得上气不接下气。
“姐姐可记得……因那年天大旱,颗粒无收,食不果腹,最终闹了饥荒。”程文远仿佛没听到阿文的话,只管自己说下去。
众人闻言一静。
“陈家村人心生歹意,只道我们家有食物,不肯与他们分,夜里拿着镰刀、斧头、菜刀冲了进来,将每个人砍死,满地都是鲜血。娘为了把我藏起来就从我眼前被活活砍成了两半,聂哥哥把我偷偷从侧门带出去,可是为了引开人叫我逃跑也被逮了回去。”他仰着头,仿佛要穿过屋顶看到天空,平静的面容和通红的眼睛叫人觉得可怕,“那天天好黑,可是血好像都在发光,比太阳还要刺眼。”
没亲眼看见的姐姐怎么会明白他八年来是多么痛苦,又是积攒了怎样的恨意。
“可是这还不够。”程文远扭过头看向包拯,语气尖锐,“包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亦能不畏权贵,文远佩服,可不知若是包大人查到了满村皆是凶犯的案子又当如何处置?”
包拯一时语塞。
“哈哈哈哈包大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吗?人人都道法不责众。好个法不责众,好个孩童戏言不可当真。”程文远大笑起来,笑的直流眼泪,眼睛里却是一股子心惊的锐利,如可怕的猛兽,正如展昭遇到他的第一夜所见的那个眼神。
“我去报案,连门都没进就被赶了出来,对,我只是个六岁的孩童。”
“可他们知道那陈家村人做了什么吗!”程文远狂怒道,“程家为何一夜只剩白骨?通往天昌的路为何走山被埋了?他们找不到粮食,竟是生了火将所有尸体都拖去丢进锅里煮了吃了!他们就是妖怪,吃了人埋了路,还无耻地去县衙报案!”
屋内所有人都骇住了,包括被程文远揽住的阿文。
“县衙明知道这案子有问题,却以妖吃人结案了,这些年我想明白了,那狗官为了自己的政绩前途,也知道满村屠人是有多么骇人听闻,硬是掩埋了此案。可我偏要叫他们知道被吃了自己被吃了、家人被吃了是怎样一种感受。”程文远仿佛是失去了力气,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满脸的泪却笑得畅快。
“包大人,既是法不责众,我一人命抵可还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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