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的目光平平淡淡、隐含嘲讽,少年觉得自己仿佛被冻住了。白玉堂只是将长刀抱在怀里,对少年一笑,重复道,“叫什么?”
少年一个哆嗦,“庞……”仿佛感受到白玉堂那把抱在怀里的长刀的锋利,他吓得连忙说,“庞安——我、我叫庞安,不是潘安。”
白玉堂这回是真的笑了。
刚刚遇到的小乞丐,给自己取名阿昌,像是取自天昌镇;一回头这儿又有个叫庞安的,也不知道这安字是不是取自安平镇。
也罢,他本就没打算弄清这个少年姓甚名谁,若是跟这案子无关,白玉堂对少年的身份更是没兴趣。之前只不过是因为瞧着他是乞丐又挺机灵的模样,才叫柳眉把他拎进来,有些事想要……
“咚咚。”
白玉堂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而紧张得要出汗的少年偷偷吁了口气。
若是柳眉她自己会进来,还没等白玉堂做猜测,外面响起声来:“少爷。”
原来是白福回到安平镇了,白福没什么功夫,脚程不可能这么快,白玉堂猜着白福是去天昌镇租了马车。
“禀报少爷一声,已经备了礼往观音庙寺送去了。不过听今儿一位从三星镇回来的车夫说,那位在观音庙养病的云先生昨夜里急匆匆地备了马车离去了,那车夫在驿站正巧瞧见了,好像说是家中有要事。”
白福没推门进来,他向来是不进和少爷有关系的姑娘家的房间,哪怕是个窑姐儿。
白玉堂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他本就没寄希望在这上面。
白福又道:“还有,白府确实有人在天昌镇,少爷开的单子药材珍贵,就算是白府的人也需要时间去准备,一时之间只能拿出三四样,分量也不够多。白福担心陷空岛等不及,擅做主张,叫他们先送去了。”
白玉堂这回倒是微微蹙眉,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口中却应道:“理当如此。”
日渐黄昏。
此时的天昌镇县衙内,展昭手中托着那一沓天圣五年的卷宗,逐字逐句反复确认了五六遍,眼底是掩不住的震惊。
他往后翻一页,上面写着连日来多家女童走失,显然已经是上一个案子了,而往前一页也与这个案子毫不相关。陈家村程氏灭门惨案,整个案子只写了一页纸,或者说只有这么短短的几段话,还是已经了结的案子而非悬案。
这就是官府的卷宗?
展昭确实是不可置信,或者说心中亦是怒不可遏。
并非因为卷宗上写着妖吃人有多么惊人,实话说妖魔鬼怪害人之说江湖人大多不信,十有七八是人在搞鬼,至于剩下的两三展昭也认为是因学识浅薄有些东西无法解释罢了。大约是江湖人手底下有点功夫,所以胆气就大了。
不过不知怎的,展昭想起陈家村那些尸骨倒下的古怪方向,想起那些明明只余白骨却好端端的穿着五六成新的衣衫……展昭一个激灵,忽然想明白到这一整日,从镖队的密林白骨铺到陈家村的寂静骷髅村,他究竟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总是说不破了。
太寂静了。
无论是陈家村还是镖队,竟全是死物,连镖队拉车的马、陈家村所养的牲畜都无一活口、皆余白骨。
杀人灭口总不至于连家畜都顺手赶尽杀绝了。
竟真似妖魔作祟!
可展昭还是不信,他宁可相信这是因为西南大理又有什么不知名的奇毒祸害人世,公孙先生还说水中有问题没能查出来。
鬼神之说是虚是实,不可妄言,可要是拿这些做文章掩饰害人之事,才真叫罪无可恕。
而堂堂官府卷宗,县衙管辖之内出了满门皆亡的惨案,竟然以妖吃人草草了结!
离家游历江湖前,他父亲曾言莫与朝堂牵涉太深,其中关系并非展昭能轻易参透的,还是做一个江湖游侠、找个意中人,自在洒脱地过这一辈子为好。
展昭心道父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怀圣人言,一身武艺绝学却只想入朝为官、为民请命,可临终却几番警示他莫入朝堂。或许他今日是当真有些明白了。
展昭瞥了一眼那坐在地上还未回神的县太爷,胸中怒气渐渐平复。他伸手将卷宗再次轻轻一抖,所有的卷宗都滑进县太爷的手里,而他一扫衣袍上的灰尘,踏出房门。
明道二年才上任的县官恐怕也是一问三不知,能想起八年前的案子都得亏这县官曾花时间扫视过这些卷宗了。
还是得去寻那个面色惊慌却故作无事的石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