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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听鼓走过两步,忽然回头道:“去给我们拿些点心水果来。”
“喏。”
“你也去。”章听鼓看着没有动作的两人冷笑道,“就算我支使不动你们,你们莫不是想亏待陛下?”
两个小太监相互对视了一眼,低头应允而退。
“等等,”章听鼓不悦地看着天子怀里的野狗,“把那东西也带走。”
野狗被带走的时候哀哀叫了许久,天子如何挽留都没有用。
见到那两名小太监走远了,阿大才合上木门,荣华暖阁重新变得昏暗起来。
袁真跟着章听鼓走到暖阁里面,远远见到坐在地上的那个黑瘦青年,这人看起来安安静静的,穿着过于宽大的黑色纱衣坐在地上,仿佛把自己整个藏在光与暗的边缘,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点儿天潢贵胄的样子也没有。
“你说的就是他?”章听鼓指着天子,言语举止间毫无尊重谨慎。
袁真点点头。
“你在开玩笑吗?”章听鼓嗤笑一声,“就凭他?”
章听鼓对待天子的态度让袁真很不舒服,只是一想起被冤入狱的袁琛,还是与章听鼓低声道:“你让我和陛下单独待会儿。”
章听鼓冷哼了一声,转身出去关上了木门。
安静的书楼里只剩下天子和袁真两人,光线昏暗静谧非常。
袁真压抑着心头的焦虑,慢步走到天子跟前,压低嗓音道:“陛下----”
坐在地上的天子被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吓了一跳,收起腿脚蜷缩成一团,低下头躲开袁真的视线。
袁真忍着心里的急躁,努力恪守礼节,又呼喊了一声:“陛下……陛下,小臣西野袁真,自从您被章长胥那恶贼困在宫中,我等都是心急如焚,如今终于能够面圣,还请陛下诏,令小臣等匡扶宗室锄杀恶贼……”
天子低头靠向墙壁,只留半边侧身对着袁琛。
袁真不由急了:“陛下,西野少将军袁琛手里重伤还被章长胥关押在天牢,他被冤枉的,他是忠臣,绝对不会谋逆行刺啊!陛下,请你下旨放了他吧----”
天子依旧不搭理他。
袁真的眼角开始发红,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紧握成拳。
“陛下----”
袁真“唰”地跪了下来,膝盖骨在冰冷的黑砖上撞出一声闷响,“袁琛一无依仗二理由要行刺陛下,求陛下开恩----”
天子无声地蜷缩起来,再一次避开袁真恳求的目光。
“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袁真跪在天子三步外,一次次叩在坚硬冰冷的黑砖石料上,发出一声声清晰沉重的声响,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磕出触目惊心的伤痕,细细的血水顺着颧骨流淌到下巴。
然而,他越是这样虔诚恭敬,墙角的天子躲得越是厉害,低垂着脑袋,只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具。
“快点儿。“外面的章听鼓拍了拍门,“有人来了。”
“啪踏”一声,笔筒和笔杆制成的玩具被摔了出去,掉在地上坏了。
“陛下----”跪在地上的袁真挺直腰背,忽然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横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袁氏历代忠血铁骨,为天子镇守西野十万荒原,西野是陛下的西野,袁氏是陛下的袁氏,君要臣死臣无怨尤,但铮铮男儿不该含冤屈死,兄长袁琛绝无反心,请陛下赐我袁氏马革裹尸之恩,微臣袁真,愿以死明鉴----”
并不算锋利的刀刃嵌进皮肉,却割开一道血口,细细的血线顺着刀刃滴落下来,未留余地,存了死志。
然而,天子只是低头摆弄着被摔碎的玩具,对眼前的活人视若无睹。
门外的章听鼓催促着。
滚烫的热血顺着刀刃滑下,滴落在地,被冷却。
袁真的心忽然凉了。
男儿铮铮铁骨,何惜百死报家国?西野广袤荒芜之地,人与畜生争食,而支撑这些血性男儿活下去的无非是忠君报国死而后已的信念,家不家,可国还是国,君王在,信念就在,总有一天拨乱反正,海晏河清,还他一片踏马高歌的天下。
只是袁真从没想过,原来,九龙御座上的天子并不需要他们的忠诚。
剑尖垂落了下来,将坚硬的石砖砸出一小个缺口。
“罗重已经死了,袁琛也要死了,对您忠诚的人都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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