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但见半人长短的黄羊由臀到头,已被干净利落的一分两半,内脏血水哗啦落进桶里,两扇身子分到一旁。
瞧着桶里也被劈成两半的内脏,苏青蹙了蹙眉,他掂着手里的刀,一言不发,埋头清理着羊肉。
大漠狂沙。
广袤中透着千百年来的无言寂寞。
黄沙、孤日、男人,像是也成了这寂寞的一部分。
一如往常,天边的朝阳渐升渐高,化作一颗滚烫灼热的火球。
不知什么时候,飘扬回荡的风声里,蓦然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驾!”
“驾!”
……
又有人来了,数匹快马,驰骋而来。
马蹄踏过,带起滚滚尘沙,如狼烟四起。
苏青烤着羊,抬眼望去。
“小子,有什么现成吃的,全摆上来!”
四匹马,却是六个人,其中有四个是大人,这最后两个分别是个肤色黝黑,模样稚嫩的少年,蓬头垢面,脸上的皮肉都晒的脱了下来,嘴唇干裂渗血,双手被捆着,腕间磨出了血痕。
另一个是十来岁的女娃娃,也是肤色黝黑,满头的细辫,双手也被绑着,衣裳打扮迥异于其他四个人,和少年依偎在一起,惊恐无比,脸上还有残余的血迹。
二人啜泣低语说的还不是汉话。
“把那烤好的羊肉先端上来!”
四个汉子裹着黑灰色的衣裳,满身尘土,像是和黄沙融在了一起,手里的刀连鞘都没有,被草席裹着,肤色黝黑粗糙的宛如庄稼汉,脏的不成样子,只瞧着火堆上的烤羊,不停咽着口水。
这是伙马贼。
“你们有钱么?”
苏青翻着肉,问了句。
“哪有饭还没吃先要钱的道理,以前可不是这规矩?”
有人不满的道,一拧眉,一瞪眼,立时凶戾外露。
“还请诸位见谅则个,掌柜的换人了,再说了,这肉就在这,还能跑了不成!”想着那财迷似的女人,苏青可不想她回来又找事撒泼,忒麻烦,忙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朝着马贼笑着。
“拿着!”
那群人不耐的骂了句,随手抛出锭银子,被苏青接在手里。头回见这么大锭银子,他看了又看,有些好奇,结果被那伙马贼瞧进眼里,嘲骂了句“死穷酸”。
“酒肉赶紧端上来,大爷们快要饿死了!”
“好嘞,这就来!”
揣起银子,苏青麻溜的从灶房里取出一坛子酒,又切好了羊肉端了上去。
“客官,酒来了!”
招待完了,苏青又坐回屋檐底下,自个端着一盘羊肉,慢条斯理的吃着,像是没看见那两个可怜巴巴正瞧着自己的孩子。
杀人掳掠,这怕是被那伙马贼抓来的肉票,准备卖出去,女的可作瘦马,男的就是当别人的替死鬼。而且那女人早就交代过,在这里开店,迎的是八方的客,黑白两道通吃,三教九流无数,鱼龙混杂,所以不该管的事别管,不该说的别说,少说少做,这样才有生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瞧着盘里切好的肉片,两个孩子不住鼓动着喉头,抿着嘴。
“想吃么?”
想了想,看他们着实可怜,苏青扭头见马贼们都在喝酒吃肉,便悄悄捻起一片肉放到了女娃的嘴边,那孩子只似闻到肉味的土狗般,挣扎着身子,拉长着脖子朝肉片咬来,一口就吞了进去,饿急了。
他又给少年拿起一片,可那小子本是可怜的眼珠子里陡然爆发出凶残狠厉的冷光,像是穷途末路的狼崽子,突如其来的朝他手腕狠狠咬来。
苏青眼神晃动,低低嘿声一笑,目中似有光亮闪过,虎口一开,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扣住了他的下颚。
少年喘着粗气,疯了似的用冰冷怨恨的眸子瞪着他,嘴里发出狼一样的低嗥,一张嘴豁开着,干的连口唾沫都没有。
“哈哈!”
许是瞧见苏青差点被咬,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屋里的几人笑成一团,似是看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声笑骂道:“他娘的,这老板竟然找个不懂规矩的雏来看店,真是惹了笑话!”
这种地方,最可笑的就是善心,死的最多的就是好人。
有人扭头道:“小子,难道你家掌柜的没告诉你有些事最后别管么?这只狼崽子可是个鞑子,练的是杀人分尸的刀法,我兄弟十个,六个都死在关外了!”